徐山明白,跟在外公身后溜达回到了外公家,也就数百十米外。
三间瓦房,外公与舅舅一人住一间,堂屋里有灶头,有餐桌,一把竹躺椅,还另堆了些杂物。
周荣全在椅上躺下,笑眯眯地看着外孙去桌上拿了自己的卷烟盒过来,接过之后,开始裹烟丝。
徐山将母亲给的钱也递了过去,微笑道:“外公,妈给您的。”
周荣全点头,示意他放在自己兜里,点燃了卷烟道:“山儿,外公看你没以前跳脱了,这是好事啊。”
徐山记忆里从来就没受过外公言语的夸奖,很有些惊喜。
记得有一年,母亲去山城治胃病,外公过来带他和小妹,二哥被人欺负,他帮二哥出头,把别人孩子打伤了。对方家长找上门,外公陪了钱,也没骂他,只默默地把他获得的满墙奖状撕了。
徐山心里明白,老人家吃了一辈子的亏,学会了守拙藏拙,自己前世一辈子,性格开朗飞扬,外公虽然不说,估计这一点是不喜欢的。
周荣全继续道:“你懂事,外公很开心,现在上学了,要安心读书,莫惹是非,知道吗。这天下啊,迟早都还是读书人的。”
经历过,失去过的人,方明白人世间最难得的是老人家的叮零,听一句,少一句。
徐山狠狠地点头,搬张凳子靠外公坐下,看他吐出的袅袅烟雾,有些失神,居然缓缓睡着了。
半饷,周荣全把徐山拍醒,慈祥地道:“山儿,外公写字,你来看都识得几个?”
徐山暗笑,怕他还写不出自己认不得的字,不过,得好好演戏,莫吓着老人家。
餐桌就靠在窗下,堆砌了不少纸张,笔筒和砚台齐全,砚台里尚有未干的墨。
周荣全将徐山扶在桌边的长凳上,自己向砚台里滴了许水,随意润笔,略微思索,写了白居易的《古原草送别》。
徐山前世自发地练过一段时间毛笔字,是临的贴,没练出过名堂,不过辨别力还是有的。
周荣全写的是行书,字体飘逸而不失刚劲,抑扬顿挫处,可见粗犷和凛冽,应该是边疆的军旅生涯影响,骨子里另有豪迈洒脱。
他暗自点头,在周荣全写完“春分吹又生”之句后,先惊讶,后愕然,最后羞愧。
只见后面还有:“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徐山知道这应该是全诗,自己记得的只是前四局,要是麻子在这里估计又会嘲笑自己的大学生身份。
周荣全写完并没有署名,转头看向外孙,见他若有所思,微笑道:“三娃子,认得几个字呢?”
徐山的害羞是真的,话是假的:“外公,我就只认得上、火和又三个字呢。”
其中的“一”字是大写的,他还是回避了。
周荣全慈祥地摸了摸他头,逐字逐句给他读,并解释意思。
徐山十分感叹,国家未来的教育改革不可谓不成功,大学生多了很多,但是,传统国学却被抛弃了。现在外公这样一个乡村野夫,如何不能比之未来的所谓学者。
想到这里,他忽然灵机一动,自己不是正在寻找一个修心的方法么,书法不就是解决之道么?
徐山记得,要写好毛笔字,就是耐心与持之以恒,当你沉浸在其中时,自然心无外物。
他越想越兴奋,对周荣全说道:“外公,你教我练毛笔字吧。”
周荣全是内心有沟壑之人,历经家国的巨变,看淡了人情世故,只心寄情于山水,渔樵耕读,就此终老。
如今听得小外孙忽然对书法感兴趣,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拂须长笑。
徐山想学,周荣全自然愿教。徐山有基础,周荣全觉得自己这外孙悟性高;徐山如今一心向道,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行方法,对有外公这个民国书生传授非常珍惜。
从站姿到握笔的方式,点横撇捺,圆笔方笔,藏锋露锋,祖孙二人十分相合。
周淑芬过来时,看到自己父亲与儿子其乐融融,也不打扰,暗自流下开心的泪水。
直到下午四五点左右,徐燕燕在背篼中哇哇哭叫才把二人惊醒,徐山发现手腕酸痛,轮了手臂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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