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靠谱的解释,应该是华州这個大本营经营态势稳定,区区一县都督势位并不值得宇文泰反复衡量,所以便循例发授。
李泰自认能够猜到宇文泰用令的几分深意,但他终究不是宇文泰,他所面对的是方圆百里之内的乡情缠斗,而宇文泰却要考量整个关西。
细节上稍有疏忽失察,对宇文泰来说无碍大局,但却足以让李泰谋算成空、家宅不宁。
这件事的失算,也不怪李泰谋算不及,纯粹就是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缝。他在关西根基仍浅,对抗风险的能力也就弱,任何风雨不调、都有可能或涝或旱。
“要不要再上书一封提醒一下?还是收拾收拾跑路?”
想到日前还在贺拔胜府上笑谈这些土豪智力短浅,不想今日就要面对进退两难的处境,李泰也不免心生感慨。
他这几个月也不是白混的,倒是不至于动辄跑路,但如果事情就此没有转机的话,再留在商原肯定不踏实。
过去这段时间,司徒府长史贺兰德已经为他办好入籍事宜,如今的他已经是正经的京兆郡霸城县龙首乡人士,按例在龙首原上该有几十亩地。但这段时间他沉迷乡斗、不能自拔,还没来得及去办理均田事宜。
如果商原不足居住,转去龙首原倒也是一个选择。周长明行前也向他表态,如果转授之地过于遥远,他愿意辞官追随李泰。
但就这么灰溜溜的走,实在不符合李泰的风格。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也在做着篡魏代周、的卢妨主的美梦,结果大志未张、却被一个乡里土豪治的服服帖帖,也实在是个笑话!
沉吟一番后,李泰心里便决定再努力一把,让宇文泰看看将乡土豪强骤然选拔为乡团兵长危害有多大。
“取我甲槊来,弓马发下!那史姓刁奴若仍不走,今日便让他们命丧此处!”
虽然之前向贺拔胜表态不会再与人做什么意气之争,但也没有被人骑脸突突还要忍让的道理。
李泰打算砍了史家兄弟的脑袋就去华州城卖惨告状,这对土豪兄弟刁横悖法、一朝得势便要欺辱外州之客。老子不得已杀之,也是为你们北镇军头们除恶,否则来年你们子孙也要受此乡贼欺侮!
宇文泰如果要对他从严惩处,那老子跟我阿叔都不出席今秋大阅,你还想看我老大哥贺六浑笑话,看你姥姥!
这么盘算着,李泰持槊策马便往庄园门前冲去,正见到那身材矮瘦、马背上几乎见不到人的史敬仍率领家奴与庄园守卫们纠缠一处,端平马槊便直往对方冲去。
“拦住他、拦住他!这小子疯了……”
史敬见状顿时大惊,拨马便往后方逃去,并吼叫着让家奴阻拦气势汹汹杀来的李泰一行。
史家家奴今次前来只为耍威泄愤,哪里想到李泰竟敢悍然杀出,一时间也都惊慌不已,有几个拨马欲阻,但见那明晃晃槊锋直向眼前刺来,顿时也都惊慌的魂飞天外,或是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或是转头逃命。
庄园门前一时间人仰马翻,李泰摆脱纠缠冲出来的时候,那史敬已经策马奔出了一里多地。他自然不会放过这老小子,于田野中策马狂追。
正在这时候,前方乡道上又出现一队骑士,正是自华州城返回的周长明一行。
李去疾跟随周长明同往华州,此时见到李泰气势汹汹的追赶史敬,当即策马冲上,两马擦肩而过时,长臂一舒便直将史敬提下坐骑。
“阿郎,发生了什么事?”
李去疾手提手舞足蹈挣扎的史敬,策马迎向李泰。
“刺死这老小子再说!”
李泰手中马槊一扬,正待刺穿史敬,旁侧周长明则一脸喜色的喊道:“郎君,大喜!大行台授我当郡帅都督!”
!!!
间不容发之际,李泰臂肘一沉,槊锋擦着史敬肩头掠过。再望去时,史敬早已经下摆湿透,尿液沿着衣袍滴落田地中。
“史侯真是客气,当溺则溺,何须苦忍入此肥我耕田。”
李泰横槊立马,望着被李去疾抛落、委顿在地的史敬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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