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赵长河牵了乌骓,与岳红翎辞别思思,北上巴蜀。
思思没有远送,只送到了洱海之北就不再前行。
因为这一次身后跟着大理百官和仪仗军队,是以恭送大汉赵王的官方名义送行的。赵长河转头望去,海边草原,万众肃敛,每个人都还保留着拱手揖别的动作,唯有思思安静站立,定定地看着他,于是在一片弯腰躬身之中尤显鹤立鸡群。
万马千军、茫茫海面,都成了背景板,只有少女的眼波,微有泪意,如海深情。
任谁也没法把眼下肃穆的送行与昨晚的妖媚联系在一起。
这是第一个主动和别人一起伺候自己的女子,说是说苗女不像汉人那般矜持,实际折射的是那刻骨的相思。因为大家的相聚总是匆匆,上次一别,半载才重逢,所谓的这次驻留颇久,实则前后加起来都不足七天,而这七天里她忙里忙外,见面都没几回,所谓的荒唐加上昨晚也就只有两夜而已。
神魔现世,天下纷争。这次再别,不知相会何期,搞个不好就是永别也不是不可能。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红翎也是明白的,也便纵容了一回。
赵长河骑着乌骓,一步三回头,最终一拱手,狠心策马疾驰而去。
灵族的血肉之补不仅是最适合赵长河血修罗体的地方,同时也是最适合养乌骓的地方。很明显这几天之内乌骓的长进比主人都大,力量显著增强,速度显著提升。细细看去,体表还隐隐有着龙形的纹理。曾经载赵长河加岳红翎两人飞行,它会有点辛苦,现在轻巧如空载,瞬间消失不见。
思思眼波迷蒙地看着两人一马消失的方向,低声道:“传令,集结军马,北部演练,声势越大越好。”
“闹大声势,岂不是被巴蜀所知?”
“要的就是他们知道。”
“赵王想震慑巴蜀?……那如果巴蜀不受震慑,真要打呢?”
“那就打。”思思淡淡道:“我们之力,倒也未必只为自保。神魔乱世,难道不会有我们一席之地?”
盘婉试着道:“王上也有争霸之意?”
“哪能呢?”思思灿然一笑:“现在是休养生息之时,我若是非要打仗,你们肯定腹诽。”
盘婉尴尬地笑笑:“那王上之意是……”
“因为他会需要的,不是现在,也是不远的将来。”
…………
乌骓飞临峨嵋,赵长河居高临下看了一阵,山中依然很多人在热火朝天地演武撸铁,可见神煌宗并未集体搬迁去成都,还有许多弟子留在山门。
单从这个表现看,神煌宗就不像在争霸。即使这些只是神煌宗低级弟子,战力不高,那作为士卒也是绝对的精锐。这年头别家恨不得去石壕村里拉老头入伍,岂能任由一群撸铁的精锐汉子留在山中毫无组织?
“神煌宗内应该有他们的秘境,也不能轻易放弃老巢。”岳红翎观察了一阵,说道:“单从这个不好判定,还是各地看一看。”
“嗯。”
赵长河也没再让乌骓疾飞,一路缓行观望。
说厉神通不善治理、也没什么士族帮忙,脑补过去反不如初,乱成一团的样子,其实还好的。
渡过初始的混乱期,现在的巴蜀看上去倒是颇为祥和宁静,曾经所见丛生的盗匪现在似乎也消失了。一眼看去比以前更破败萧条,主要是因为很多富裕的士绅被屠了,庄子烧毁,四处都可见断壁残垣。并且人口也少了,因为厉神通杀太多了,整一个大西王。
但各地村庄炊烟袅袅,村民虽然面黄肌瘦,衣服倒是穿暖了的样子,感觉厉神通应该有打土豪分钱分粮,田地应该也是分了的,只是如今冬季看不出耕种场面。而村民虽然瘦弱,也没有以前看着的那般瑟瑟缩缩的惊恐之感,精气神好了许多。
有这样的基础,其实就可以治理了。不得志文人到处都有,愿意入伙帮忙的并不算少,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当官的人还怕找不到?
路过县城,也可以看见有官府升衙,井然有序。
人家厉神通说是做不来这些,但只要愿意用心去管,怎么都比夏龙渊好的……老夏真没资格笑话说大家都一样。
这是好事。但对赵长河此行的目标则未必多好。
如果巴蜀依旧乱成一团,别说说服厉神通合作了,甚至都有可能兵不血刃收回巴蜀。可既然已经井然有序地治理复苏,那就真是一个争霸势力、至少是个可以割据偏安的势力,人家为什么还要搭理你?
小俩口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头疼。
“算了,总归是好事。”赵长河道:“也不多观察了,意义不大,直接去成都看看能不能蹭个晚饭吃。”
日落时分,两人抵达成都。也不飞马入城那么惊悚,很是低调地在远处落地,牵马走城门。
“站住!路……呃……”
现在入城的盘查问话是越发短了。
这一次守卫连话都没说完,城门就已鸦雀无声。别说守卫了,就算是个入城的平民这会儿心都在狂跳,心中两个名字在喉咙差点直接蹦了出来。
这小俩口可没化妆啊……两年前就满天下都是岳红翎画像、到处COS,连北邙山匪都认识,真正的大众偶像级别,何况再加上现在风云汇聚一身的屠神者、修罗王?两人的恋情也是天下皆知,一起出现,身份毋庸置疑。
要是往常说不定都要有人上前要签名了,但现在呢?修罗王是大汉赵王,而此地是反王。
赵长河左右看看,忽地笑了:“都干嘛呢?烦请通报司徒笑,老友相访,来要杯酒喝。别告诉我他不在?”
话音未落,空中忽地落下一个大鼎:“来一口?”
鼎中的酒香大老远就已经飘传城门。
可说是来一口,可大鼎朝上,里面装的酒要怎么喝到?跳上去喝?很难看。让鼎倾斜?那泼洒而出的酒更是淋得一头都是。
所有人眼巴巴地看着赵长河的举动,却见他咧嘴笑了一下,忽地向上伸出一只手指。
手指准确地抵在一只鼎足上,大鼎打着旋儿向上飞起,水花也飞旋着从鼎边散开,如同喷泉散花。
赵长河“啪”地打了个响指,空中飞散的酒花忽地集合,化成一只杯子造型,稳稳当当地落在手里。
赵长河仰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而酒水做的酒杯依然在。
他随意一甩,酒杯忽地化作一条小型的水龙,呼啸登天,追上了还在盘旋上升的大鼎,“扑通”落入鼎中不见。
城门众人如看仙法……这是人间武学能做到的事?
赵长河却在笑:“这酒挺一般的。”
空中传来叹息:“大家穷,将就点行不行?岳女侠请?”
话音方落,大鼎正好上升到最高处,开始下落。
但就在下沉的一瞬间,鼎中酒液忽地炸起,无数水花如剑一般“嗖嗖嗖”地四散而出,继而如万剑齐发,准确地刺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人们都没反应过来,想要躲闪的念头刚起,一枚酒做的小剑已经停留在口边不动了。
岳红翎声音传来:“司徒兄何时变得如此小气,借花献佛,见者有份,请!”
众人心动神驰,居然异口同声:“岳女侠请。”
于是同时张口,酒剑入喉。
司徒笑的声音大笑:“好好好!”
大鼎再度进入赵长河头顶三尺范围,他忽地向上一拍:“回敬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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