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别驾相比江州司马好不到哪里去的。”离裹儿抿嘴道:
“浔阳城内的权力无非就那么几项,职权某种意义上就是事权,现在江州最大的事情就是两项,一项是星子坊造像,一项是为西南前线的征讨大军供应后勤,组织粮草运输。
“星子坊造像已经被林诚以江南道督造右使身份,大包特包。 “西南前线的后勤供应事项,是由征讨大军的中军大营,和江、洪两州的地方政府,定期召开的战时会议决定的,能参加此会,掌握决议权的,只有父王和江南道行军大总管秦竞溱、江州刺史王冷然、中军大营长史、江州长史、洪州长史等寥寥几人而已。
“现在,欧阳良翰不再任江州长史,元怀民又是有和没有都一样,洪州长史则类似王冷然,是卫氏那边扶持起来的人。至于中军大营长史是秦老将军的人,由他推举任职的……
“现在卫氏在拉拢秦家,再这样下去,不久后,战时会议里,就只剩下父王独木难支,有什么倡议,父王都没办法主导,直接就会被漠视,真要当一个吉祥物了。”
这时,旁边传来欧阳戎轻轻的嗓音:
“权力不会真空,只会转移。
“现在摆在明面上的权力是什么,说直白点,刀把子、钱袋子、笔杆子,就这三样。”
“王爷、世子,这样看,江州的形势其实已经了然。
“比如,有卫氏和扬州商会帮忙,林诚等于拿到了星子坊的权力,江州大堂必须配合,这就是把持了江州财政,拿到了钱袋子。
“私下联系秦家,拉拢了秦老,在战时会议上获得主动权,得到了前线军队的支持,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拿到了刀把子。
“至于笔杆子……也就是市井舆论还有江州士林,那边倒是还在同情咱们王府,其实卫氏风评一向不好,但是好像也不影响他们肆无忌惮……
“咱们现在也就攥着一些笔杆子,不至于没有发声渠道,能稍微扼制卫氏。
“这就是现在形势。”
欧阳戎冷静分析:
“小公主殿下形容的笼中雀没错,要想破局,目前最关键的就是秦家,秦家的态度太重要了,王爷必须争取到秦老,才能让卫氏罩下的铁笼打破,投鼠忌器……”
“原来如此。”韦眉等人恍然大悟。
离裹儿扭头道:
“欧阳良翰说得好,破局的关键是秦家,咱们需要争取秦竞溱,不过这种岁数的老将,肯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就像上回咱们的寄信求助……秦竞溱也没有正面回应,应该是糊弄了过去。”
欧阳戎疑惑问:“什么意思,伱们寄信给秦老将军说什么了?”
离闲闻言,情绪有些低沉道:
“就是上次檀郎拒不奉诏的事情,期间,本王担忧檀郎,特意让谢令姜的姑姑谢大娘子帮忙,寄信一封给秦老将军那边,含蓄提了下,想让他帮忙替檀郎说说话,哪怕递一句话也好。
“不过那边的回复有些平淡,不知道懂没懂本王意思,还是故意没听懂,反正最后也不见秦老将军上书朝廷给檀郎说话,看来是不愿意……”
欧阳戎顿时转头,眉头微皱:
“此事怎么不和我事先商量一下?”
离大郎小声解释道:
“当时情况紧急,父王和大伙很担心檀郎出事,而是檀郎当时也在气头上,让你知道了八成不会答应,所以就……”
欧阳戎欲言,可是看到众人关心内疚的脸色,他嘴边的话语止住,没再继续责怪。
离裹儿转头认真问:
“谢姐姐,谢家姑姑那边,最近回复什么了吗,秦竞溱后来有没有回信?”
谢令姜摇摇头,又点点头道:
“不知,姑姑没有说,不过今日下午,姑姑、阿父他们路过浔阳城,在大师兄府上吃饭时,姑姑席间特意叮嘱大师兄,现在最好老老实实在江州司马位置上待着,养精蓄锐先,不要再生风波,静待机会……”
众人一片默然,不知该说什么。
那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和陈郡谢氏一样,都是劝欧阳戎老实安分,不要再继续顶撞大周女帝,这样硬碰硬太危险了。
书斋内安静了一会儿,直至欧阳戎抬起头,说:
“那就我来吧,我去说服秦老将军,就算如小公主殿下所说,秦老与背后的秦家重利,想要卖一个好价钱,但是帮助卫氏那只是锦上添花,眼下帮助咱们,才是真正的雪中送炭,哪个重哪个轻……可以让秦老好好想的……”
二女欲语。
欧阳戎摇头:“放心,我不出城……托可靠之人传话。”
“好吧,檀郎注意安全。”
“嗯。”
很快,一场书斋议事,在众人忧心忡忡之中结束,各自散去。
欧阳戎回到饮冰斋。
甄淑媛、叶薇睐等女眷们,还在大厅等他。
欧阳戎陪她们吃亏了顿饭,陪伴了一下,相续看开,开始各自正事。
夜半,饮冰斋的书房,灯火通明。
从外面窗口依稀可见其中一道伏案的修长男子身影。
不时低头书写着什么。
一夜未睡……
翌日,一早。
欧阳戎整装待发,早早出门。
下午无事,他已经告假提前离开江州大堂,准备去往静宜庭那边。
不过刚走出大门,就看见燕六郎的身影匆匆赶来,抱拳禀告。
消息打乱了他的安排。
“明府,洪州前线那边来人了,今日抵达浔阳渡。”
“什么人?”
“是秦大元帅那边的人,其中好像有中军大营的长史等主管后勤的重要官员,应该是应刺史王冷然、江南督造右使林诚邀请,这些主导征讨大军后勤粮草的官吏,前来浔阳城参加战时会议。”
“秦老那边的人吗……”
欧阳戎思量片刻,重新等上马车,吩咐阿力道:
“走,去刺史府。”
“是,公子。”
车内,欧阳戎正襟危坐。
他先是从袖中取出一份原本想递交给秦小娘子的书信,低头看了一眼,又重新折好,塞回袖中,他重新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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