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喊住了他,平静点头说:
“我刚来,六郎这两日上午都在西城门那边,监督年久失修的城楼维修,也不在……所以你过来看了谁呢?”
离大郎挠头:“难怪刚刚找一圈,不见你们人哈哈。”
欧阳戎瞧了眼他傻笑表情,换了个话题问:
“等我一下,好久未去云水阁了,咱们等会儿一起过去,喝茶聊聊。”
离大郎脸色为难,“檀郎,我现在不去云水阁了,今天正好也有事,要不改日约吧,换个地方聊。”
欧阳戎微微挑眉,“好。”
顿了顿,又忍不住问:
“你现在怎么改性子了,云水阁都不去了。被伯父伯母教训后,痛定思痛了?”
“嘿嘿。”
离大郎挠头嘿笑,不等欧阳戎再问,已经溜之大吉。
欧阳戎站在门前,目送他背影远去。
少顷,回过头,他径自入门,在正堂找到了埋首办公的元怀民,不罗嗦,淡淡问:
“元长史,刚刚离别驾是不是找你?”
“离别驾?哦哦,是有这事,他刚刚跑来说有些仰慕下官的最新文章,讨要了一份《记承天寺夜游》的原稿走,本官也不好推拒,就把那一页原稿撕给了他。
“没想到离别驾还对这个感兴趣。”他感慨。
“没别的事了?”欧阳戎再问。
“没了。”
“好。”
欧阳戎点头了然,走回座位,某刻,轻声嘟囔:
“好端端的,大郎要原稿干嘛?”
良久,实在想不明白,暂时把此事抛在了脑后。
……
星子坊。
承天寺内,星子湖附近,正在热火朝天,一片灰尘。
拼命搬砖的劳工、被迫乔迁的百姓、愁眉苦脸的僧人,还有趾高气昂指挥旧宅拆迁、腾出造像位置的严厉小吏。
一片众生相。
距离东林大佛建造营地不远的一处临时征用的大宅子内。
林诚、王冷然正坐在一座相对安静的空旷大厅,二人一边处理外面吏官们的问询事宜,一边喝茶等待着什么。
俄顷,二人就看到卫少奇气冲冲赶来的身影。
“怎么了,三公子?”
“三公子,出什么事了?”
看见林诚的平静脸庞,卫少奇努力憋了下去,心不在焉的摆手:
“没事,没事,聊正事吧。”
卫少奇总不能直说,是离大郎那该死的臭小子又悄悄跑来挖墙角?
也不知道他鬼点子怎么那么多,绕开有些最近松懈起来的看护侍卫,找到了卫安惠,搭话了几句,还送了一份狗屁礼物,说是算她上次还衣之礼的回礼。
卫少奇顿时黑了黑脸。
后面他收到消息,跑去当场抓获,把离大郎暴怒撵走了。
算你小子溜的快!他奶奶的!
若不是王叔梁王那边定下的底线,卫少奇恨不得当场把离大郎撕成两半,丢尽浔阳江里喂鱼。
卫少奇坐下,连续囫囵吞枣的饮下两杯凉茶,才稍微解气,就看见了林诚、王冷然手里正在传浏的《记承天寺夜游》手抄稿。
他再次涨红脸庞。
可在林诚的面前,又不方便发作。
因为刚刚那臭小子送卫安惠的回礼,就是一篇《记承天寺夜游》的所谓原稿。
正好,他这位堂妹在洛阳时就喜欢诗词歌赋,爱看一些才子佳人的书,虽然并不精通,但是这类待字闺中的小娘子不就好这一口?
多少都带一点伤春悲秋的文艺少女属性。
正巧这几日,《记承天寺夜游》与“良翰亦未寝”在浔阳城内名头极盛,堂妹不可能没有听过。
七娘应该是挺喜欢此篇文章,卫少奇刚刚来之前,批评教育了一番,还想要强行收缴,却差点惹哭了卫安惠,最后只好做罢,匆匆哄了下,黑脸走人。
他心里把锅甩在了离大郎头上,气冲冲的赶了过来。
“不是什么大事就好,其实有时候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三公子不必太过在意,正事要紧,大丈夫应该以事业为重。”
林诚关心了下,认真建议道。
“嗯嗯好。”
卫少奇敷衍点头。
现在,原本性格桀骜放肆的他都不太敢去和林诚对视了,总感觉这位林兄头顶有点绿油油的……
“你们看什么呢,怎么又是这篇狗屁破文章,有什么好看的?”
卫少奇不爽开口。
不久前还低声夸赞的王冷然,立马点头,改口附和:
“没错,不过风花雪月之作罢了,这元怀民小才尔,与大事无益,不必在意。”
林诚垂目,仔细折起手抄稿。
“不过不得不承认,此子有大家之风,做个江州长史倒是可惜了文才,鄙人蛮喜欢月色入户与欣然起行这两句的,寥寥数字,何其洗练,还互为因果……”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仔细琢磨,此文之美,其实来源于字里行间的真,言简义丰,行云流水,应该是那一夜的真实情景了。”
卫少奇冷哼,不置可否。
“管他走哪条路,别像欧阳良翰一样找死,螳臂当车就行。”
王冷然不耐摆手,眼珠一转道:
“真实情景……三公子,林公子,欧阳良翰那边怎么看,又是良翰亦未寝,又是消极怠工、寄情诗会的,这小子莫不是真一蹶不振了?”
“一蹶不振应该算不上。”林诚轻声:“但目前看,确实老实,和咱们预期反扑有些不一样,还以为他回来,是要再闹一波呢。”
卫少奇眼神犹然狐疑:“本公子怎么有点不信,他能转性?”
“嗯,是有障眼法的可能。”
林诚眯眼,轻声吩咐:
“先看着吧,对他不能掉以轻心。”
“有道理。”
卫少奇突然放下茶杯说:
“王府那边最新消息,东林大佛的佛首已经在路上了,父王正派人秘密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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