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低头喝胡辣汤,不言不语。
不过说起来,这林诚一心扑在星子坊造像上,与安惠郡主没啥接触的,王冷然只觉得,真不懂事,要是他儿子,他高低得耳提面命几句,比如……大佛这边差不多就行,再往后,精力投在安惠公主这边,比投在大佛这边,更划算。
容真端碗喝汤,不说话了,反而忽而道:
看了眼似以大佛事业为主的微胖青年。
“既然已经加入进来,大伙就别再互藏小心思,都是自家人,说出来,又如何,卫氏还会害你不成?”
少顷他压低嗓音问:
“现在林诚在星子坊造像,本宫同样也并不操心具体事务。
他垂目道:“我听人说,四方佛像有四个重要名额,容女史占了一个。”
欧阳戎哑然,顿时想到他藏风纳气的特点。
“三公子说,其实很理解体谅林公子的想法,林公子从始至终,都是把迎合陛下放在第一位的,卫氏也排在后面,哪怕即将要娶卫氏女。
欧阳戎闻言,转头看去,却见容真偏开目光说:
“不能……不能让林诚这样的小人窃取高位。”
欧阳戎伸手示意了下油麻饼盘子,容真反应过来,默默拿起一块饼,俏脸怔神,小口咬饼。
容真沉默了好一会儿,问:
没想到,王冷然突然开口:
“那林公子有事,能不能也三公子还有本官商量?”
会议大堂,只有二人,不见某位卫三公子的身影。
“欧阳良翰,你怎么不说话了?”
“什么不一样?”
“女史大人也不平?”他忽说。
“多谢容女史信任。只是有些受宠若惊,不懂容女史为何如此信任并看重在下。”
“容女史。”
后者同样冷冷与他对视,不躲闪。
容真顿默。
欧阳戎顿时明白了些什么,眉头却依旧紧皱:
“不是你们阴阳家练气士的升品名额,那是什么名额?”
门外,一道马不停蹄的微胖青年身影,一头扎进大厅。
“心情不好?”
“本官乃江州刺史,须对上面负责,当然是第一时间上报朝廷,此乃尽职尽责之本分。
“这股气骗不了人,所以在有些为民请命的事情上,本宫信你。”
欧阳戎目视她眼睛问:
“你还觉得陛下是被林诚这些下面人蛊惑,才在星子坊造像,对于汪家这些事情,都蒙在鼓里,丝毫不知情?”
“可就是这样的大周良民之家,大周国本,却被逼成了这副模样,家破人亡。”
“什……什么气?”
容真垂目盯着油麻饼,没有动手开吃,任由热饼渐凉,嘴里继续说:
“这次汪家母子的事……是不是三公子。”
王冷然心里微松口气,微笑开口:
“林公子可别忘了,能同时得魏王殿下、梁王殿下青睐,做卫氏的女婿是多大的荣誉。不输他欧阳良翰。
“好,鄙人去见三公子,谈正事。”
“所以,林公子想对欧阳良翰那边适可而止,觉得陛下以后可能重新起复浔阳王府,想要做事留一线,怕得罪欧阳良翰太狠,同时也忌惮人家谢氏女婿、浔阳王帐内股肱谋士的身份?
“所以这次汪玉之案,林公子才如此不满本官突然递上的奏折……
“至于事先……确实是忙忘了,不过林大人想必也不会不同意,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我也不信。”
“一股特殊的气,似浩然正气,似君子不平之气,还似潜龙在渊之气……
王冷然正一边喝茶,一边慢条斯理的整理绯红官服袖口。
“鄙人什么事不与你们商量了?”
“特别是,他老师还是监内那位前辈,很可能是看到了什么机会。”
三公子还不是为你操心?十二时辰高强度巡视防贼呢。
而容真在他身上看的气,应该是和当初在龙城县,小师妹在他身上看到的“气”是同一种。
欧阳戎回过神,是被耳边的清脆木鱼声吵醒的。
林诚话语止住,默默咽了回去。
“能督察东林大佛,确实是占了一个特殊名额不错,但是需要等到大佛造好才行。
“但平常却看不见,只有特殊时候……例如当初在浔阳渡,伱当众死不奉诏的时候,本宫就能隐隐在你身上看到……
“谁说的?”
欧阳戎更皱眉:“在江州督察大佛建造,不是完成你们阴阳家练气士的一场仪式吗?”
王冷然喝了口茶,说:
“且不提这份私心。只说今日,林公子不满本官这封奏折,反应如此之大,是不是打心眼里就不想与浔阳王府和欧阳良翰闹得太僵,结成死仇?
“意思很简单,圣人也有私心。”
他连忙转移话题,认真说:
“容女史也是,同情归同情,也得保全自己,不管如何,既然这次星子坊造像,陛下依旧留你,把这阴阳家晋升仪式的机会让给你,你就要好好把握。”
老刺史低声透露。
林诚奇问:“扒欧阳良翰的皮?难道是他挖了墙角。”
“以后,还有类似汪家之事,请三公子、王大人务必与鄙人商量。”
“得理解。”
欧阳戎拿起胡辣汤,平静抿了口。
“安惠郡主下午在外施粥,三公子不放心,在她旁边照看着。”
王冷然叹息:
“秦家的事情,现在算是彻底告吹了,秦小娘子已经正式拒绝三公子……林公子还是别过去触碰霉头为好,最近三公子恨不得扒了欧阳良翰的皮。”
容真脸色寒冷如冰:
“怎么个坐镇法?”
“欧阳良翰,你此前一直问本宫,林诚是不是在抢本宫位置,答案依旧……不是。
容真一字一句说:
“本官一点肺腑之言,林公子共勉。”
容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嗓音不知不觉软了一些:
“欧阳良翰,你得学会保全自己,知不知道?”
“欧阳长史什么意思?”
“汪老夫人屋子失火那天傍晚,本宫还去过她屋中,规劝过她……
“什么天南?”
“没事。”
欧阳戎忽然放下碗,轻喊了一声。
“好,三公子现在何方?”
“本宫还不理解,英明如圣人,为何要保下林诚……就算保下,可为何忽视此事,只字不提汪家。
“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他们头上,都是一座大山。可在意的人不多。
过了许久,林诚低垂眼睑,不知喜怒。
“鄙人…当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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