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夜雨(一)(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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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夜雨(一)(二合一)(1/2)

    5月22日,一抹金阳敲开云层挥洒在窗前,还没有来得及向世人传递这股新生的喜悦,紧接着就被铅灰色的乌云遮住了脸。

    天色阴沉,冷冽的风从远方吹来,卷夹一股透心的寒意。

    阴沉的天气反而让老虎灶的生意更加兴隆,毕竟用两个铜板洗去身上的寒意是一笔划算买卖。那盏“清水汤盆”的白纸灯笼迎着风在阴天里左右飘摇,远看像是一座灯塔。

    光头络腮胡的刘掌柜瞪着一双吓人的虎眼,目光锐利得仿佛想要刺穿云层。

    想到一个月前的那件事,他心里就不由地升起不详之感。偷偷用了他所买的冶制机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以至于他走私炁金属的计划都不得不一再延迟,以防自己前脚刚刚联系好买家,后脚接到举报的官府就上了门来。

    刘掌柜做了好些调查,可对于幕后那个人的身份就是没有一丝头绪。

    背地里借黑债的钱庄已经几次上门讨要,他估摸着再拖些时间,就不是讨要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忽然间,不远处的简陋汤口中传来好几声惊呼,随后是一阵粗声粗气的谩骂。

    “怎么回事?”

    刘掌柜皱着眉头望过去。

    半响后,老虎灶的伙计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几个汤口忽然变成凉水了,放半天也热不了,估计是下面那台四号烧水机器出了故障。”

    “妈妈的,连夜雨是不是?”

    刘掌柜往脚底啐了一口,转身拉开门锁走向储物间后的锅炉房,果然见到那些嗷嗷冒着蒸汽的大家伙中,有一台彻底没了动静。

    他走近了,一阵施为后才发觉这台烧水机并没有坏,只是不知为何被设置了定时。

    刘掌柜一仰头,宽大粗厚的手背在额头一抹而过,睁眼恰好看见了夹在旋钮边的一张纸。

    他伸出两指,捏住那张对折的黄纸,发现是一封信。

    一声雷鸣作响,苍青色电光坠落,在灰暗的天幕下刻下盘根错节的纹路。

    滴水声起,路边行人抬首望,只见伶仃细雨坠下天空。

    ......

    江松城东的五金街头冷冷清清,暴雨如倾,寥寥行人纷纷裹紧了外衣,缩着脑袋行走在这股持续两天的寒流中。

    不少铺头见了这要命的鬼天气,料不会有谁想不开在这种时候选择光顾,纷纷选择关门歇业,在炉火前讨个清闲。

    街头一片晦暗,唯独那没挂招牌的李兴铺子中,橙黄色的烛火摇曳,透过卷帘门的缝隙融入窗外的风云中。

    李东顺坐在烛台前,眼皮上是一道快要伤到珠子的刀疤。

    他浑圆的膀子握住一把小刀在铁块上越磨越亮,剩下两个同伴半躺在漏了棉的虎皮沙发上,其中一人鼾声如雷。

    “当”的一声脆响,只见李东顺将小刀往铁块上狠狠一敲,吓得那个打鼾的张范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劈手就要去抓缝隙里的菜刀。

    “激动什么?没点大出息。”李东顺没好气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哎哟,顺哥,你说这没啥事情的吓兄弟干什么呀,大雨天的睡觉多舒服。”

    张范挠了挠脑袋,瞅了一眼外头飘进的风雨。

    “饭袋子,我告诉你,别一天到晚没心没肺的,咱们七个都是泥鳅村里出来的,八一那年犯兵灾,苦我们一吃起,难也是一起扛,过了命的交情,现在不明不白死了两,别他妈一天到晚跟没事人一样。”

    “顺哥,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张范一屁股坐正,眼色发沉,“谁一天到晚跟没事人似的了?春帮里边打探消息的叫花子是我找的,赖子和瘦猴的尸体也是我埋的,都是风里雨里一起走过来的兄弟,谁不难受?这不是啥消息都还没有吗?我还能做啥?拿把刀出去,把他娘的路边行人见一个砍一个呀?抽他妈奖?”

    “你要是有那份心,真去做,哥跟你一起,当初说好要富一起富要死一起死,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咱干的本来就是遭天谴的买卖。要不是还得吃饭长力气,我都懒得再接打手跟花票的活。”

    “能不能讲点理?有无名火在心里边别冲我撒气呀,有能耐你去找上头那铁老虎撒气啊!说的好像哪次我不出力一样。”

    “是,你是出力,只出自己那份力而已,再没有其他表示了,就像这回,你搭了坟,找了眼儿,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完了是不是?就躺这睡大觉了,你看看这大雨天,矮诚跟田鸡现在还外边跑呢,冒着被人宰了的风险,虱子头一个礼拜没合眼了,你呢?!”

    “咣当”一声巨响,张范抓起手边水缸冲地上一砸,明晃晃的开水泼开一地。

    “我他妈敬你年纪大叫你一声哥!你别得寸进尺!哦,我不睡觉,我一天到晚乱晃,赖子他们是能活过来还是咋地?除了增加风险以外还有什么好处,人家在暗里咱在明里,你非让兄弟们再死几个才成是不是?”

    “哟,张大辩论,说得好啊,真好。”李东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粗粝的手指头半空中一下一下虚戳,“道理我都懂,但老子他妈就想知道,糟了这么窝心子的事儿,你个乌龟蛋子是怎么安稳稳能睡着的?”

    “我他妈就睡了,不然病怏怏得等人来干我呀?”

    沙发上的第三个人忽然坐起身,一双枯瘦的手搭在快要喷出火来的两人肩头,外号虱子头的男人肿着眼泡,一脸倦意。

    “好啦,都消消火,赖子跟瘦猴死了咱都不好受,顺哥你少点上火,饭袋子你也有些正形,知道你一向把难受压在心底,但总要有点表示叫兄弟们宽心的嘛。”

    “你们想想,那个杀人的家伙找不到,咱又在明处,但是李兴铺子没有一个人离开的,为啥?还不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天杀的王八蛋,我就是死,也得是一张嘴咬死在他的身上!”

    虱子头几句话下来,快要爆发的两人这才逐渐平息下来,李东顺长叹一口气,侧耳听着豆大砸落的雨声,下一刻他眼光一动,卷帘门半掩的大门下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纸包。

    他起身上前,将那东西捡了起来,发现里边是一封信。

    ……

    刘掌柜粗暴地抓着笔筒造型的炁呼机,肌肉虬结的胳膊上青筋暴起。

    那东西表面泛着淡淡的青光,几层铁拳捆扎,红青黄绿四跟小拇指粗的线路从尾部延出,一直通向屋外的地下。距离米利根的发明家创造出这种长距离通讯设备,到现在不过十年时间。

    价格的昂贵和需要炁配对的通话形式,让它实际更像是一副超远距离的奢侈对讲机,是以在这个年代里还并不流行。

    刘掌柜一直留着一台,为的,就是紧急时刻能够联系某人。

    一阵阵无人接听的忙音下,他目光扫过窗外停停落落的小雨,穿着牛皮鞋的脚尖不住点着地面,神色很是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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