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晚霞斜斜地挂在布利尔达的西边天际,将最后一抹深紫色洒向克瑞瑅纪念广场。
圣阿斯特里宫东侧的露台庄严地矗立着,恰似一艘即将起航的巨轮。
露台上,一千四百根大理石柱托举起巍峨的穹顶,露台正中,是雕刻着赛罗斯皇家徽印的风岛石宝座,圣巴尔多大帝走过宝座,他身披华贵的紫红色天鹅绒长袍,赤金色的皇冠稳稳戴在头上,霞光在上面镀上了层柔和的光晕。
从露台上环视,便可清晰地看到远方的克瑞瑅纪念广场以及在克瑞瑅十二基石神座下站立的军神们,他们目不斜视望向前方,随时保护着帝国和皇帝,萨隆的漆黑布甲,格雅特的墨绿色长袍,雅斯佩尔的礼裙与机械手甲,路加耶德洁白的医者装束,每位军神都别具独特的气质,但他们又汇聚在一起,构成了克瑞瑅帝国这最坚实的壁垒。
克瑞瑅纪念广场外延绵数公里的街道及布利尔达城邦各处的巨幕前,博茨瓦纳行省家庭的投影装置客厅里,乃至于全克瑞瑅帝国,数以万万计的民众仰望向圣阿斯特里宫。
在这个有着纪念意义的欢乐国庆祭典节日,每个人的心都随着假期和祭典而雀跃不已。
“亲爱的克瑞瑅子民,在这个庄严而神圣的时刻,我们再一次见证了克瑞瑅帝国千年不衰的风采,我们再次感受到了战争与利剑之神的庇佑。”
圣巴尔多大帝站在露台的最前方,声音醇厚而有力地讲话。
按照正常的流程,国庆祭当天的下午会进行皇家骑兵卫队阅兵分列式,皇家骑兵卫队列队从圣阿斯特里宫前通过,向大帝致敬,然后军神出席并完成加护仪式。
最后的落幕步骤中,皇室成员乘马车或骑马返回圣阿斯特里宫,军神需保护皇帝。
此刻落日时分,皇帝陛下在圣阿斯特里宫露天阳台上向民众最后讲话致意,伴随着皇家机工部队的特技飞行表演,庆典达到了最高潮。
“回首过去的一年,克瑞瑅帝国再次展现了它的勇气、智慧和韧性。我们的生产者用勤劳的双手,换来了五谷丰登,我们的魔工匠用巧夺天工的技艺,缔造了无数奇迹;我们的学者以渊博的学识,推动了技术和文化的进步;我们的军卫以无畏的精神,守卫着帝国的疆土和荣誉。正是因为有你们——克瑞瑅帝国勤劳、勇敢、智慧的子民,我们才能傲然屹立于南大陆之巅,我们的子孙后代才能生活在和平与繁荣之中!”
圣巴尔多的声音越来越洪亮,回荡在整个广场上空。
民众们鼓起掌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久久不息。
“但是,我的子民,我们决不能止步于过去的荣光,未来,注定是属于勇敢者、智慧者和开拓者的。崭新的接下来一年里,在神明的指引下,让我们为克瑞瑅帝国开创更加灿烂辉煌的未来!为和平、正义、自由而不懈奋斗,让克瑞瑅帝国的旗帜永远高高飘扬在南大陆千秋万载!”
圣巴尔多高举右拳,语调节节攀升。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仅仅是一国之君,而是所有克瑞瑅人梦想和希冀的化身。
“克瑞瑅帝国万岁!!”
广场外民众的呼声如山呼海啸,无数彩花和碎金纸屑飞扬在街道上空,如同绚丽的雨幕。
“最后,让我们共同祈愿,以战争与利剑之神及开国十二英灵之名,克瑞瑅帝国国运昌隆!繁荣永驻!克瑞瑅帝国万岁!”
至此,圣巴尔多大帝拔出了赛罗斯英灵之剑,剑上的威光仿佛点亮了夜幕,让英灵们的身影化作长河浮现在圣巴尔多大帝身后。
那一片神代壁画般的虚影英灵们,在此刻恍若守护神,令圣巴尔多大帝的身影也染上了些神性。
靠前的居民甚至有的忍不住跪地祈祷,感谢诸神赐予克瑞瑅繁荣昌盛。
与此同时,皇家机工部队的飞行表演也划过广场上空并拖出五彩斑斓的尾迹,它们时而排出克瑞瑅帝国的国徽,将整个天空装点得流光溢彩,广场上的音乐也响起,与帝国人们的呼声汇成了气势磅礴的交响乐。
就在欢庆达到最盛的时候,一束束绚丽的烟花冲上云霄,在夜空中绽放出璀璨的花朵。
人们的眼中倒映着烟花,倒映着彼此的笑靥,倒映着憧憬。
然而,这一片欢腾喜庆中,没有人注意到克瑞瑅纪念广场上轻微的异样。
十二位军神虽然肃立,但有几位的脸上时而闪过不易察觉的痛苦和困惑。
第三基石缠丝玛瑙之座的石碑下。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格雅特刚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现在才勉强清醒过来,他咬紧牙关,右手死死攥住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冷汗从他苍白的额头上滚落,滴在纪念广场的地面上。
如果他的梦是真的,那他先前或许被一个很强的九阶血族操控住了,从而被其改变了意志,会在关键时刻听命于对方。
在他不远处,第四基石碧玉之座的前方。
雅斯佩尔同样有感到义眼传来一阵剧痛,像有无数根针在刺戳。
她不由自主地想抬手去捂,但在忍耐,因为这是克瑞瑅帝国最为盛大的仪式之一,她作为守护皇帝的军神此刻身负要职,不能做出有失体面的事情。
她屏住呼吸,竭力维持着岿然不动的姿态。
类似状况的还有第五军神云母之路加耶德,他的脸色也比平时白。
身为八阶顶尖医生的他比其他人更能调解自身的状态。
他感觉背上的医药箱变得无比沉重,像是装满了铅块,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路加耶德观察着广场,他发现并不止他一个是这状况,第八军神皓金石之康泽尔,第九军神紫水晶之赖恩看起来面色也有点差。
此刻的克瑞瑅广场上,十二军神里还剩下十位。
战争与利剑之神的加护结束后,第六军神水苍玉薇奥莱特就不管不顾地朝天际而去了,令他们所有人都感到困惑不解,甚至让圣巴尔多大帝极为尴尬。
还好海辛托斯帮忙打了圆场。
他放不下心薇奥莱特,向圣巴尔多大帝赔罪后也追了过去。
于是今晚两位军神缺席,只剩他们剩下这十个履行职责保护皇帝,确保国庆祭典的顺利落幕。
三四五八九状态不佳,但第二军神黑曜石之萨隆,第七军神血玉髓之腓力,第十军神红碧玺之尤里乌斯,第十一军神翡翠之西蒙罗,第十二军神猫眼石之比安卡都还状态良好。
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同伴们的神色。
猫人族斥候的比安卡和他们目前在广场上军神里最强的萨隆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
第二军神萨隆还是漠不关心的模样双手环抱着剑,但眼睛已经睁开,随时准备好了用武力应对任何可能的变故。
第十军神尤里乌斯的目光在格雅特、雅斯佩尔和路加耶德身上扫视。
他比萨隆还要更明确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在这个时候,他们谁都不能轻举妄动。
作为克瑞瑅帝国最强的守护者,他们有责任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维持军神不可撼动的形象,不再继续做出像薇奥莱特和海辛托斯那样有失礼仪的事情了。
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引起民众的恐慌和猜疑,严重影响到神裔殿堂的公信力。
更何况,他们也说不清这种异样从何而来。
此时此刻,他们能做的,就是应对所有的疑虑,以最完美的姿态听大帝讲话,完成这最后的仪式。
圣巴尔多大帝洪亮的声音还在布利尔达整座城邦的街道上回响。
华灯初上,无数盏明灯将克瑞瑅纪念广场点缀得亮如白昼。
“很感谢你们。”
圣阿斯特里宫的露台上,圣巴尔多大帝依然伫立,他的眼眸中满是慈爱和欣慰,脸上的笑容宛若春风拂面。
“克瑞瑅帝国,这个文明古国,正以它无尽的荣光和神秘,翩然步入新的纪元。”
圣巴尔多大帝缓缓举起右手,做出最后的告别,
“以战争与利剑之神和开国十二英灵之名,克瑞瑅的子民们,祝福你们。”
“携手迈向未来!”
万千克瑞瑅人的声音汇聚成一句铿锵誓言,穿越时间传向远方,回荡在布利尔达的夜空下,格兰德河的波涛上,更在每一个克瑞瑅人的心中。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冷穴,沉沉地压在布利尔达的上空。
远处,血月正缓缓升起,像一只泛着不祥红光的巨眼,俯视着克瑞瑅纪念广场。
它的光芒透过稀薄的雾霭云层,将整个广场笼罩在一片微红之中。
沉浸在激昂欢庆中的民众浑然不觉。
“月色真美啊。”
“今晚我看到了红色的月亮。”
他们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与身边的亲密之人谈着。
“克瑞瑅帝国万岁!圣巴尔多大帝万岁!”
数万民众仍齐声呼应,声音如不息的雷鸣般响彻夜空,在广场上欢送着圣巴尔多大帝。
就在此时,突如其来的魔力波动打破了这一切。
“啊啊——”
第三军神格雅特突然发出一声嘶吼。
他双手紧紧抱住脑袋,脸庞因痛苦而扭曲,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红光。
血色的精神能量从他体内喷薄而出,如同一条腾飞的毒蛇,连接到了远方的夜空,他周身笼罩在深不见底的阴影中,魔力也彻底无法控制。
紧接着,第四军神雅斯佩尔、第五军神路加耶德、第八军神康泽尔和第九军神赖恩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他们痛苦地嘶吼着,挣扎着,像在与脑内的邪灵搏斗。
但显然这一次他们无法再像刚才短暂的奇迹般清醒过来了。
他们双眼变得血红,只剩下纯粹的暴戾。
接近神灵领域的魔力和气息从他们体内不受控制地迸发,克瑞瑅纪念广场的结界开始剧烈地震颤,远处街道的石板龟裂,靠得过近的居民脸上笑意还没来得及变为惊恐就眼鼻喉流着鲜血倒下。
下一秒,五位状态极度疯狂的军神以肉眼不可视的速度朝纪念广场西侧尽头上空的圣阿斯特里宫露台袭来!
他们脚下踏过之处地面瞬间崩裂,结界防护纷纷炸开,出手皆是全力。
那猩红的空洞目光直直地锁定在圣巴尔多身上,闪烁着疯狂和杀意。
“杀——!!!”
他们用非人的混沌嗓音咆哮着,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
军神们周身的血色能量像丝线连接着他们,将他们化作了最凶残的提线木偶杀戮机器。
就在这一刻。
早已有所防备的第二军神萨隆终于握住了剑柄,伴随着沉重的金属声,他拔剑挥开,霎时克瑞瑅纪念广场被横向切开。
即便有着结界保护仍无法遏制他斩断的地面。
而切口清晰的裂痕上迸发的剑气竟是爆发了上升气流,将袭向圣巴尔多大帝的五位军神全数掀开。
“太好了萨隆喵,还好有你!”
第十二军神比安卡庆幸地大叫,变故来的时候她能反应过来,却做不到什么。
也只有第二军神萨隆有足够的力量能拦住其他军神。
这一刻尚且清醒的第七军神腓力,第十军神尤里乌斯,第十一军神西蒙罗交换眼神,立即朝前冲去,阻挡这几个因不明原因突然狂化的同伴。
广场上瞬间陷入一片人间炼狱般的混乱。
欢笑声戛然而止,尖叫声此起彼伏。
人群如潮水般向后跑去,推搡踩踏着,争先恐后地逃离这噩梦般的现场。
无数居民跌倒在地,被后面的人群无情地践踏,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哭喊声悲鸣声和求救声交织成刺耳的噪音,回荡在纪念广场外部数公里的街道上。
“军神们打起来了?这是要天崩地裂了。”
“军神发狂了,快跑啊!”
“快逃命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如同一场席卷一切的山洪,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混乱的人潮中,不少人被绊倒踩伤,母亲在拼命地呼唤走失的孩子,小孩在绝望地搜寻着年迈的双亲,他们无助伸出手试图抓住身边的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朋友在人潮中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人们抛下了欢庆的彩旗,丢掉了欢乐的面具,露出了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只想离纪念广场那战场远一点。
克瑞瑅纪念广场上。
五位狂化军神的身影已经快突破结界防护,逼近露台,他早已超脱了人类的范畴,失去理智后便化身为了纯粹的破坏神。
而纪念广场内,五位清醒的军神迅速保护住圣巴尔多大帝,由第十一军神翡翠之西蒙罗加固结界。
“风神霍尔沃斯圣愈风暴。”
西蒙罗高喝一声,翡翠之杖重重敲击地面,纪念广场的结界开始与他共鸣,隔绝开广场上与无辜居民的魔力乱流,同时开始小幅度医治远方受难的居民。
“你们到底怎么了,快醒醒啊!”
猫眼石之比安卡焦急地朝着几位同伴大喊道。
今天这不是一般程度的失职,而是弑君的罪行!
即便他们清醒过来,恐怕也要接受审判,很难不付出什么代价就脱罪。
“没用的,先拦住他们。”
寻常鲁莽的第十军神尤里乌斯此刻格外冷酷地说道,拽了比安卡一把,帮她躲过了第九军神赖恩不留情面的攻击。
“真没想到有一天要和你们一战。”
第七军神血玉髓之腓力倒没什么迟疑,最先进入了全力战斗状态。
此刻能和其他军神交手,他反倒还有点兴奋。
他看向第五军神路加耶德,他也只会挑战比自己更强的军神。
“我们五打五不一定打的赢。”
西蒙罗加固完成了结界,并开始对其强化,神色忧愁地对尚且清醒的同伴呼喊道。
“格雅特和雅斯佩尔交给我,你们三个拦住康泽尔和赖恩就行。”
萨隆讲完这一句就全然拔出了剑,朝着第三军神格雅特和第四军神雅斯佩尔走去。
“好。”
比安卡没多说什么,盯向了冲出剑气屏障的康泽尔和赖恩,护住身后的西蒙罗。
虽然他们几个清醒的军神除萨隆外整体较弱,但好在萨隆拥有断档的强度,确实足以拦住格雅特和雅斯佩尔。
两方军神骤然在克瑞瑅纪念广场上展开了殊死搏斗,近乎复刻起了二十年前血洗日的军神内战!
广场周遭的建筑被掀得海潮翻涌般轰然倒塌,军神之间的碰撞比雷鸣更为迅速,震响了整座布利尔达。
大地震颤,石板街道上裂开了宽广的缝隙,仿佛被吞噬,一步步崩塌下限,古赛罗斯式的建筑在十位军神交手的冲击之下,精雕细琢的雕塑和花窗玻璃顷刻间全数震落,碎片随风四散。
他们交手的狂暴魔力流席卷着整个纪念广场的结界,随时都可能将其冲破,夜空被点缀得比黄昏时分更刺眼,甚至改变了气象,飘过的乌云逐渐遮蔽了星辰,一片昏暗的天地间,紫色电闪雷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圣巴尔多大帝在露台的结界后紧皱着眉头,握住了赛罗斯英灵之剑的剑柄,故作镇定地指挥着禁卫军用城防设施轰击军神。
持有神剑的他并不弱,连七阶的禁卫军长想伤到他都很难,现在如果逃跑,远离了这几位清醒的军神,反而可能陷入更危险的境地,还会丢失他在民众面前所需的英勇形象。
整个克瑞瑅纪念广场外围化为人间炼狱,尸体遍地,鲜血流淌,哀嚎遍野,圣巴尔多按捺着眼中的烦闷。
他今天已经对这些军神的表现很不满了。
首先就是那目中无人的月神大祭司水苍玉薇奥莱特,若不是薇奥莱特的埃尔赛雅圣域身份特殊,他早就有想将薇奥莱特纳为妃子的打算,想把这个桀骜不驯的野狼征服。
接着第一军神海辛托斯还是一如既往不可靠的样子,打着哈哈就提前离场了。
如今剩下的十个军神里,又有半数开始不听话了。
甚至最让圣巴尔多忍无可忍的是,这群军神竟然将锋刃直指向了他!
在这混乱的局势中,圣阿斯特里宫结界隔开的纪念广场上,第二军神黑曜石之座一马当先,手中的暗色长剑划出凌厉剑芒,同时斩开了格雅特和雅斯佩尔的幻术封印和机械兵团的围剿。
黑曜石之座的剑锋蕴含着凌厉的剑意,剑气所过之处,即便是法术也会被破坏。
他是前六位军神里唯一没有绑定原初石板的存在,在他看来并不需要依靠原初石板强化自身,若是为了原初石板改变自身的战斗方式,反而会成为他变强的桎梏。
萨隆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第三军神和第四军神之间,剑影重重,时而只按住剑柄,没将其完全斩出,将狂化的军神迫使得不断后退。
但即便如此,这两位失去理智军神依然凶性不减,径直要杀向圣巴尔多大帝所在的方向,毫不顾及自身伤势。
“你们两个如果再不清醒过来,我可能就不会留手了。”
第二军神萨隆边战边说,但他的呼唤似乎完全无法触及两位军神的心灵。
“弑——君!”
第三军神格雅特和第四军神雅斯佩尔只是不断地怒号,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杀意。
“……”
萨隆沉默不语,湖水般平淡的眼眸中已透过格雅特和雅斯佩尔的身体脉络看穿了他们的弱点。
他的锋刃快要彻底拔出的时刻,他还是变换了架势反握住了剑柄,没完全用杀敌的剑术面向同僚。
广场另一侧,火光冲刺在云雾中。
第七军神腓力挡在第五军神路加耶德面前,双手仿佛被血气化作的熔岩覆盖,与路加耶德的金色医匣相撞。
两人的战场,只能看到药物引发的烟雾和火里一片残影和不断爆发的血色岩浆。
“路加耶德,你这个医师,身体素质竟然这么强。”
血玉髓腓力惊异而又兴奋地自语。
此刻除了职责,他更多的是享受眼前的战斗。
自从云母之路加耶德取出药剂扎入身体后,竟然能和他这个武者正面硬撼。
而还能不断治疗自身的路加耶德,显然持续打下去会比他更占优势。
不过腓力并不在乎,眼前能手脚大开的打一场就足够了,只有这种战斗有可能让他变得更强。
不知从何开始,或许是因为先前遇见大神官洛伦的那一战,让他难以忘怀,从那之后他总对与强者交战留下了些执念。
如果大神官没有被封印,腓力会打心底承认大神官为他见过的最想真正单挑一次的对手。
即使明知自己会败,腓力也想再通过战斗领略一次洛伦那愈战愈强的力量和至死方休的信念。
腓力瞥向克瑞瑅纪念广场末端。
最为混乱的,无疑是其余五位军神的乱战。
尤里乌斯、西蒙罗和比安卡联手对康泽尔和赖恩。
三打二竟然打得难舍难分。
尤里乌斯已唤出了赤红的重械枪炮,覆盖着装甲用无限的火力轰击第八军神康泽尔和第九军神赖恩。
康泽尔同样如同壁垒,硬顶着尤里乌斯的火力上前,赖恩的突袭直指尤里乌斯,全靠比安卡和西蒙罗援护尤里乌斯,帮他从击退赖恩。
尤里乌斯、西蒙罗和比安卡不断变换阵型,交替进攻,试图找到康泽尔和赖恩的破绽。
康泽尔和赖恩似乎不怎么受他们的影响,依然以非人的速度和力量朝圣阿斯特里宫方向突进。
“可恶,为什么这时候海辛托斯和薇奥莱特不在啊!”
比安卡一边战斗一边不甘地大喊。
如果海辛托斯在,很快他们就能镇压这些狂化的家伙。
或者如果薇奥莱特也掌握许多圣域的神术,说不定能解开军神们失控的异常状态。
光靠西蒙罗的净化法术,对他们完全不奏效。
不过想来也是,会对前位的军神产生绝对控制的精神邪术,末位的西蒙罗能驱散才是奇了怪了。
“康泽尔,赖恩,你们快清醒一点。”
西蒙罗的翡翠法杖末端重重敲击地面,圣光护盾瞬间展开,硬生生抵挡住了康泽尔重若山岭的突击。
再打下去,今天恐怕就要酿成大祸,复现二十年的血洗日了。
一旦结界撑不住,事态会朝着失控方向发展。
即便布利尔达是帝国最巨型的城邦,建城面积远超边境的小城邦数十倍,但十位军神放开手脚的生死大战,要毁灭掉一座城邦并非难事,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杀!斩首圣巴尔多大帝!”
发狂的军神和尚存理智的军神激战,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而在这混乱的远端,圣巴尔多大帝站在露台的防护结界后,紧握赛罗斯英灵之剑。
他面色沉凝,听到军神的声音,双眼中怒意还在升腾。
尽管表面上依然保持着皇帝应有的威严和镇定,但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格雅特,雅斯佩尔,路加耶德,康泽尔,赖恩!你们身为我的军神,竟敢在这样的日子里发狂弑君,这是要反叛吗?!”
圣巴尔多的声音阴沉而冷酷,每字每顿都充满了震怒和威压。
“我曾对你们信任有加,视你们为心腹和臂膀,但现在,你们可曾想过,这样的行为会给帝国带来怎样的灾难?会在子民心中留下怎样的创伤?”
圣巴尔多缓缓举起赛罗斯英灵之剑,剑尖直指发狂的军神们。
剑身上神圣的光芒如同天罚,照亮了他冷峻的面容。
这柄传说中的神剑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志,剑身微微震颤,发出嗡鸣。
“如果你们执意要走上这条不归路,朕也只能以帝国和子民的名义,亲自主持正义了!”
圣巴尔多的话语如同雷霆,在夜空中炸响。
他目光直视着发狂军神们血红的双眼,似乎要用意志力摧毁他们的疯狂。
赛罗斯英灵之剑上的光芒愈发明亮,天际光柱落下,神罚之雷短暂击退了第八军神康泽尔和第九军神赖恩,令他们短暂麻痹了片刻,而这番攻击对第三军神格雅特和第四军神雅斯佩尔则近乎毫无影响。
可是,面对圣巴尔多的质问和威压,发狂的军神们仍毫无反应。
他们只是不断地咆哮,不顾一切地想要突破同袍的阻拦,去杀死圣巴尔多大帝,完成今晚的目标。
在这近乎失控的战斗中,血红色的星光突然闪烁在布利尔达城西的夜空中。
那是一颗红色彗星,拖着长长的血色尾巴,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划开云层的轨迹。
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强大到即使是远在广场上激战的军神们也能清晰地感知到。
“!”
清醒的军神们顿时色变。
他们意识到,一个更恐怖的存在出现了。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他们的心头。
对其感触更为清楚的,无疑是在场至强的几位军神。
从这种魔力的波动来看,其他军神发狂的源头,显然就是这个神秘而异常强的存在!
那无比可怖的精神压力和九阶魔力,仿佛来自神明领域的力量,让下方所有逃难的居民都感到灵魂下塌失控,变成了断线木偶。
那红色的月光在其背后,毁灭,灾难,一切都是铭刻在魔典上的预言。
“九阶?”
第十二军神比安卡圆瞪着眼睛,竖瞳望着那方向。
那血色身影的实力,彻底超出了她的认识,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九阶领域。
连第二军神萨隆这次也真正握紧了剑柄。
还未等他们彻底反应过来,那红色彗星,已朝着皇宫露台上的圣巴尔多大帝径直飞来,速度快到难以置信,眨眼间就砸在了露台上。
“退下!邪灵!”
萨隆勒令道。
他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想要立刻去圣阿斯特里宫方向阻截这过于超常规的敌人。
但他面前的格雅特和雅斯佩尔仿佛受到了那彗星的召唤,不顾生死地舍命扑向他,死死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同时精神力重压也来到了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行动全数减缓!
其他狂化军神却不受影响。
他们从突破防线转而为了拦住其他军神,舍命妨碍他们去保护他们的皇帝。
“该死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西蒙罗咬牙切齿地说,用暴风竭力抵挡康泽尔的攻击。
而在露台上,圣巴尔多大帝也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压力。
他紧握赛罗斯英灵之剑,鬓角发白的棕发在狂风中飘扬,目光坚定地注视着那道血红身影。
红色彗星在露台的栏柱前站定,光芒散去,露出了其真实的面目。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有着精巧而美丽的面容,宛如天使下凡,短发在夜风中飘动,如同月光般皎洁。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眸,像承载了无尽的岁月,见证了无数的生死轮回。
拉夏尔缓缓降落在露台上,他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剧。
当他的目光落在圣巴尔多身上时,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克瑞瑅帝国的皇帝陛下。”
拉夏尔开口,声音清脆而冰冷刺骨,
“请你上路吧。”
他的话语形同魔咒,瞬间笼罩了整个克瑞瑅纪念广场,其他正在作战的清醒军神的行动再度不可抗拒地减缓。
他们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敌人,能够轻而易举地用精神力压制干扰他们全部!
圣巴尔多只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袭来,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赛罗斯英灵之剑上的光芒不断迸发,对抗着拉夏尔的血族力量。
他坚决地持着赛罗斯英灵之剑。
若不是神剑的庇护,他恐怕已经要跪倒在地了。
“这柄剑还真不错。”
第三始祖拉夏尔的目光瞥向大帝手上的剑,抬起手停顿住了,兴趣盎然地盯着它。
“你这家伙,岂能撼动我克瑞瑅帝国数百年的底蕴。”
圣巴尔多大帝见到对方在忌惮自己手中的剑,顿时心中涌起一丝安心,厉声呵斥道。
“……”
拉夏尔迟疑的表情逐渐涌起一丝笑意,直到变为狞笑,他猛然加重了精神魔力压制。
下一秒。
圣巴尔多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左手颤抖地捂住脖子,被窒息感包围。
即便有着神剑庇护,他也无法再抗拒这种程度的魔力。
“我只是说这柄剑厉害,可你才不过是一介凡人,拿上一柄神剑就妄图抵抗我了?”
拉夏尔戏谑地望着圣巴尔多大帝问道。
“不……”
圣巴尔多瞪大双眼,面容因痛苦而扭曲,
“快,快来救我……”
圣巴尔多大帝的眼瞳瞥向一侧广场上正在作战的军神们。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模糊,精神力在迅速流失。
而拉夏尔只是站在那里,面带微笑,欣赏着圣巴尔多的惨状。
他周身环绕着一层黑红色的能量,像有生命一般在他周围盘旋,时而化为利刃,时而化为魔爪,威胁着一切胆敢接近的生命。
圣巴尔多大帝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试图靠神剑站起身来。
赛罗斯英灵之剑在他手中再次亮起光芒,仿佛在回应他的意志,给予他力量。
“我是……克瑞瑅帝国的皇帝……”
圣巴尔多举起赛罗斯英灵之剑,剑身上神圣的光芒瞬间充盈整个露台。
军神是指望不上了。
这时候只能靠他自己,这柄神剑对危害皇室的邪恶生灵有着显著的特攻,越是对抗邪祟,它就越是能激发到极限!
那光芒如此明亮,如同黎明驱散黑暗,它照亮了圣巴尔多的面容,照亮了皇帝眼中的斗志。
这一幕,在广场外,目睹这一幕的民众们更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他们看到他们的皇帝,即使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连军神都被对方控制了,依然不屈不挠地战斗,甚至召唤出了一片英灵,赋予他力量与剑技。
“圣巴尔多大帝万岁!战胜这个敌人!”
人群中爆发出振奋人心的呐喊,为他们的皇帝加油,为自己的国家祈祷。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仿佛连在了一起,跳动着同一个节奏。
圣巴尔多的勇气让他们意识到只要有这样一位皇帝,血洗日的悲剧就不会再发生。
然而。
这一切,都在下一刻化为了泡影。
拉夏尔看着圣巴尔多的反抗,眼角的笑容更加不屑。
他轻蔑地挥了挥手,血红色的利爪猛然全力抓向了圣巴尔多。
噗。
赛罗斯英灵之剑应声跌落,神圣的光芒瞬间熄灭。
圣巴尔多睖睁着眼睛,他的右臂也在这恐怖的力量下化为血雾,肉体瞬间被撕裂,鲜血如泉般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
圣巴尔多发出凄厉的惨叫,瘫倒在地。
赛罗斯英灵之剑落在他身边,他本能地试图去抓住神剑,却没有了惯用手。
他捂着自己的断臂,鲜血从断肢间流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圣巴尔多大帝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汗水,双眼因痛苦和恐惧而逐渐失去了神采。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整个广场外还在逃难的居民们瞬间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就像看到了世界末日的降临。
他们的皇帝,就这样轻易地被打败了,悲惨地倒在了地上?
那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帝王,在真正的强敌面前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露台上,失去了神剑的圣巴尔多大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他不再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帝王,而是一个恐惧不已的凡人。
他捂着自己的断臂,眼中满是胆怯和惊惧。
布利尔达有人开始哭泣尖叫,恐惧如潮水般席卷了整座城邦。
居民们意识到,如果真的谁也挡不住这个九阶邪祟,让他肆无忌惮地杀死了他们的皇帝,克瑞瑅帝国就要完了。
连皇帝都能随便被杀,还有谁不能被杀?
尖利的哀嚎划破夜空,布利尔达街道上的人们开始疯狂地逃离。
他们推搡着踩踏着,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噩梦般的现场,甚至想逃出布利尔达。
求生的本能支配了一切,恐惧吞噬了所有的理智。
圣阿斯特里宫露台上,拉夏尔望了眼广场上分身乏术的军神,他们那五个即便此刻神志清晰,惊怒至极,却也触及不到他。
拉夏尔再次注视向跪在地上的圣巴尔多大帝。
他缓缓走近,每一步都让圣巴尔多感到心脏在颤抖。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克瑞瑅的皇帝。”
拉夏尔俯下身,血红的眼眸直视圣巴尔多。
他伸出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轻轻指了指地面上血泊中倒映的圣巴尔多的面庞。
那手指冰冷如死亡,让圣巴尔多不可抗拒瞥向拉夏尔所指的方向。
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丑态。
“你……你想要什么……”
圣巴尔多的声音在颤抖,他强忍着剧痛和屈辱,试图与拉夏尔沟通。
但那双血红的眼眸仿佛有魔力,让他感到自己的意志在瓦解,灵魂在沉沦。
拉夏尔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看了看插在地上的神剑,想要将其拔起。
当他的手触碰到神剑剑柄时,却像触碰到了千万度高温般,手上的皮肤焦烧了起来,令拉夏尔很快松开了手,扔开了赛罗斯英灵之剑。
“啧,看来还真拿不起来它。”
拉夏尔轻笑一声,也没多把精力放在这柄无主的神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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