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猪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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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猪龙(1/2)

    傍晚时分,安守忠不必再向城外的唐军展示他雄武的身姿,终于脱下了那一身沉重而冰冷的盔甲,换上暖和的皮裘。

    临走前,他与田干真又起了个小冲突,原因是田干真却还问他要大燕国洛阳留守、羽林大将军的将印,而洛阳的外城驻军兵符他都已交出来,私印如何能交?他遂怒气冲冲地把田干真大骂了一通,下了城头。

    很快便有亲随牵着高头大马过来,道:“将军,邀你打骨牌,他们已凑了三人。”

    “走。”

    安守忠把近来遇到的晦气一口啐掉,懒得再理会城防上的诸多麻烦,正要回去放松心情。转念一想,却是道:“只先进宫一趟。”

    自叛军入城之后,洛阳并无宵禁,叛军将领们到紫微宫也是说进就进。安守忠到了亿岁殿前,换上了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虽说他并不想担着守城的重责,可也不想失去固有的权力。

    殿宇虽大,却弥漫着药味与血腥味,地上倒着一具宫人的尸体,几个内侍正在清理。安禄山的病症愈发严重,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疼的,终日赖在榻上哼哼叽叽,让人感觉每次进来就像是到地府见阎王。

    “奴婢知罪,圣人饶命!”李猪儿顾不得痛,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哀求起来。

    安庆和还在努力,忽感到脖颈一凉,转过身一看,只见是方才被他推到一边的李猪儿把什么东西放到了他脖子上,此时还伸着手。

    之后,他奋力向前一扑,把李猪儿扑倒在地,试图反杀。

    与此同时,远处的含嘉仓城中的喊叫陡然拔高,有大火在含嘉仓熊熊燃起。安禄山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望到半边天空如白昼一般,刺得眼疼。

    “每一个背叛我的人都是和你混在一块吃喝嫖赌,打骨牌,我拿掉你冤吗?自从打进洛阳城,潼关都没攻下,你就只顾着当皇亲国戚,气死我了!”

    “为何不能?”对方平静地问了一句。

    安守忠虽然不知谢安是谁,但他如今已经很能够掌握附庸风雅的要决,抚掌笑道:“好,等捷报送到,也许严相一轮骨牌未打好,又是一桩佳话。”

    “严庄求见圣人!”

    “那是主人见客之后,须换一身适合的衣裳见下一个客人。”

    “是阉奴啊!”安庆和努力大喊着,提醒安禄山。

    安禄山已经听不到方才那几声有些近的惨叫声,依稀能望到火光,喃喃道:“真美哩,像长安上元夜的灯花,我好想念长安。可我的脚已经烂喽,跳不了胡璇舞,圣人却还在打鼓。”

    迎面却是一刀劈了过来,虽没劈中他,但只差之毫厘,刀锋将他的脸划出一道血痕。

    “道长待我有恩。”

    当然,这种薄待是相对于关中世家大阀而言的,不与普通百姓比较。

    “噗。”

    安守忠原本是来叫屈的,可面对的却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那是阿浩诬陷我的。”安守忠道:“阿兄你怎么能信外人,不信我呢?早年间我跟着阿兄在张守珪手底下熬的时候,阿浩毛都没长齐哩。”

    “啊!啊!”

    “啊!”

    “贫道很擅长治胯下之疾。”

    李猪儿通过尖叫来宣泄心中的恐惧,他被安庆和那披着盔甲的沉重身体压住,以为自己要被安庆和杀掉了,可过了一会,才发现安庆和死了。

    “阿爷也使点力啊!还不来扶?!”

    “有何不可?淝水之战的捷报送到时,谢安正在下棋。”

    “为何?”

    两人遂在暗中有了更多的来往,直到某次李遐周为李猪儿处置新的鞭伤,无意般地叹道:“这样下去,安禄山若不死,你便要死了。”

    待他再一回头,明堂内的火烛在瞬间被人熄了,只剩一片黑暗。

    “换什么?”

    严庄则心中暗道:“家中一个擅炒菜的厨子,底细都没摸清楚,竟也吃得下去。”

    严庄竟是不回答,而是反问道:“四郎为何将圣人带到明堂,欲挟制圣人吗?”

    有一次,李遐周半开玩笑地这般说。李猪儿便应道:“可是四郎挂了兴阳蜈蚣袋,不见效果,还有些烂皮了。”

    “不,你不是薛白,薛白已经烧死在含嘉仓城了,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了。”

    “保护阿爷!”

    安庆和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捅了一刀,血顿时从伤口狂喷而出。

    “阿兄,你怎能不信我?把军务交给阿浩那小子……”

    “我还看得到。”

    安庆和倾耳听去,道:“那是阿浩在含嘉仓城杀敌的声音。”

    “阉奴,还不……”

    同时,有一人缓缓登上了明堂,于是殿内也稍静下来。

    “阿爷放心,含嘉仓城固若金汤,唐军并没有炸进来。”

    “严相,你还在宫中?”

    安禄山听得那声音,惊了一下。

    “不好住,不好住!”安守忠嘴里嚷着,身子已经坐在了长廊前的软榻上,由着两个婢子给他换了鞋,方才继续往前走,若真教他再回到范阳,已未必习惯。

    “走,我府里的厨子好,原先是一个什么国公府中的掌勺,炒菜是一绝!”

    “你识字?”

    田干真当即下令,命打开徽安门,放唐军入内。

    总之,叛军最厌恶这些门阀贵胄,安守忠把高家来不及逃走的人都杀了个精光,鸠占鹊巢。

    可他只觉得恨。

    因愤怒而激得血气上涌,他那不大的眼睛里血丝密布,脓水像泪一般流了下来。

    严庄拿起桌上的骨牌,摩挲着,缓缓道:“圣人让我来的,不如打一局,定个输赢。你我都好向圣人交代,如何?”

    “轰隆隆!”

    “我是为了将军而来的。”严庄道:“阿浩要将印,绝非是要夺将军的位置,而是一心打败薛白,害怕你忽然私下调动兵马。到时若是胜了便罢,可若是败了,可就谁都说不清楚了……”

    李猪儿骇然又摔倒,抬头看去,只见安禄山坐在龙椅上,手持一柄刀,正用那浑浊的眼珠看着他。

    “谁灭了灯?!”安禄山大怒。

    安庆和刚才就在城隅观战,对此很有信心。至于洛阳外城的各处城门他也巡视过一遍,并无任何异常,详细禀报之后,他道:“李遐周虽是内应,但他有一件事却正好说中了,阿爷很快要渡过险厄,成为真龙天子……”      “你听。”安禄山道,“什么声音?”

    “名门世族,重礼仪,凡事讲究‘匹配’二字。”

    依稀却还是看到来人有着极为优越的轮廓,扑面而来地,让他有种很熟悉的嫉妒之感。他努力想要看清楚对方,眯了眯眼,顿时一阵刺痛。

    如此一来,含嘉仓城就成了一个单独的瓮城,并不通向洛阳。薛白一旦进来,就会被关在这个瓮城里与田干真决一死战。

    “其实这些世家大族的宅子并不好住!”

    因为忌讳李遐周动手脚,安禄山原本是不敢去明堂的,可今夜,他很想看薛白是如何败亡的,而且眼睛越来越模糊了,他得多看看。

    “杀!”

    “将军若输了,将大印借给我一夜如何?”

    “正要出宫,与将军一道走吧。撤换之事,将军不必介意,阿浩为了给高尚报仇,心急了些。”

    心中这般不忿地想着,安守忠绕过明堂,身后忽然有人追过来呼唤他,转头一看,却是严庄。

    “不!”

    安庆和目光看去,见他身后跟着不少人,皱了皱眉,上前伸手拦住严庄,道:“严相方才是从烛龙门过来的?”

    没等他动作,李猪儿愣生生又是一匕扎下,刺进他的锁骨处,被他用肩胛卡住。他想杀掉眼前的叛徒李猪儿,却感到气力在迅速流逝。

    “什么人?!”明堂下方响起了喝问。

    “是吗?他未与贫道说。”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城,长宽约两百丈,占地六百三十亩,一个个圆形的屋顶上盖着雪,像帐篷一样整齐排列着,像是一个军营。

    同时,他再次确认了一遍,含嘉仓城是否已经完全封闭锁死了。

    “喏。”

    “扶我!”

    李猪儿举起手,原来手里竟拿了一柄小小的匕首,上面带着淋淋鲜血。

    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为了确定自己看得没有错,挥手打了黑暗中那个人影一巴掌,果然打中了李猪儿。疼痛带来的暴躁感也由此消散了不少。

    远处,有火光晃动了两下,显然是唐军在向安守忠示意。

    “死吧!死吧!”

    李猪儿跪在那,两股发颤了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等待安禄山下一道命令。

    “将军放心,整个城洞都用巨石堵住了,官兵就算用炸药也炸不开。”

    “念!”安禄山很急,挥舞着手臂,又有了要发怒的迹象。

    “你瞧得倒细。”李遐周问道:“你怎也不说?”

    若不是脚烂了安禄山便要扑上前杀人,但此时只能坐在那里,身子前倾,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刀。可他的肚子太大了,前倾时压到了肚子,无法俯得太深,每每被肚子弹起些许。

    “我许久未见到贵妃了,她真美哩,我的眼睛快要坏了,这之前我想要她。”

    话音未了,安禄山已经暴怒,大骂道:“我听到你脑袋里的狗屎在晃荡了!”

    “嗯。”安禄山先是沉闷地应了,过了一会忽傻笑了两声,道:“不管怎么样,今晚我就要拿到小舅舅的脑袋。”

    拆开封漆,将信纸从信筒中拿出、展开,李猪儿在这亮如白昼的光线下看去,愣了一下。

    时间过得很慢,终于,唐军到了眼前。

    “薛白!你想偷袭我吗?!”

    他们从后寝区域穿过烛龙门,到了前朝区域,一直登上明堂的第三层,凭窗眺望,可望到含嘉仓城那边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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