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烟缭绕,确系对方死透了,姚老长出一口气。
丧门星死了却也麻烦,这丧门阵可怎么破解?
姚老本想喝口酒,平定一下心神,地上的尸首忽然化作一片烟尘扑在了姚老脸上。
晦气迎面!
这是丧门星尸首炸出来的?
不对,这不是丧门星,刚才被钉在地上的,还是丧修的亡魂。
我怎么会看错?
丧门星和亡魂,我怎么会区分不开?
梦境!
姚老被拖入了梦境。
所有感知和判断都被梦境扭曲了。
什么时候进入的梦境?
姚老知道丧门星有梦修的手段,之前也做了防备。
他精神高度集中,按理说不可能陷入梦境。
难道说之前走神了?
晦气缠身之下,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多想无益,姚老对着自己掌心喷出一团火焰,烧灼之间,姚老清醒了过来。
眼前没看见亡魂,也没看见丧门星,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些散碎酒糟。
不好,这是陷阱。
姚老一脚踩中了自己布置的陷阱。
梦里的宅院和真正的宅院有不小差别,姚老在梦里追击丧门星的时候,脚步被扭曲,阴错阳差,走到了自己的陷阱里。
吊在仓房上的药罐子破裂,药粉洒了姚老一身。
居然晦气到了这种地步。
这是他精心配置的毒药,此刻全落在了自己身上。
毒药立时往肌肤之中渗透,姚老身躯僵硬,满身缭绕的酒气,转眼消散了大半。
这身酒气是姚老抵挡晦气的重要屏障,姚老扬起酒壶,想用酒水把毒药冲掉。
手心不知有汗,还是有酒,酒壶一滑,不慎脱手,掉在了地上。
姚老俯身去捡酒壶,两名亡魂从身后扑了上来。
三尖两刃刀,受姚老意念驱使,自行到身后招架。
好巧不巧,毒药在这时候突然猛烈发作,姚老浑身剧痛,意念松懈,技法失衡,三尖两刃刀随之失控,刺向了姚老后心。
这一下刺的又狠又准,直接贯穿了姚老的胸膛。
姚老拔出来三尖两刃刀,脚下不稳,踉跄之间,再度踩中自己布下的机关,一罐烈酒坠落,洒了他一身。
这罐烈酒能洗去毒药么?
不能。
院子里有很多酒,都能洗去毒药,唯有这罐不能,这罐酒是姚老专门用来加剧毒性的。
满身剧毒发作,姚老皮肤脱落,血肉模糊一片,站在原地,行动艰难。
亡魂手执各色兵刃上前围攻,四面靠旗艰难驱赶,姚老酒气即将耗尽,就连靠旗都驱使不动了。
姚老听到了丧门星的声音:“看看伱这模样,你看你自己算什么东西?”
丧言丧语。
丧门星突然现身,穿过靠旗,拎起虚弱姚老,似戏耍一般,丢给了另一个丧门星。
怎么又来一个丧门星?
丧门星拎着姚老,笑道:“就你这酒蒙子,也配当地头神?我杀你都不用亲自动手,随便叫几个孤魂野鬼就能要了你的老命。”
在丧言丧语的催动之下,姚老战意全无。
三个亡魂抬起三尖两刃刀,戳进了姚老的胸口。
丧门星道:“你是要脸的人么?要真是还顾得上这张老脸,赶紧自尽,我这是为了你好,地头神真死在孤魂野鬼手上,岂不成为天下笑柄?”
死了倒也容易。
可药王沟怎么办?
丧门星替姚老想好了:“药王沟的活人,我留下一半,剩下一半我送给你当陪葬,
你还等什么,舍不得死么,活了这把年纪,你真不知羞臊!”
杀一半?
王八羔子,你试试!
姚老猛然夺回三尖两刃刀,朝着丧门星砍了过去。
大刀挥在半空,恰逢此时,姚老一阵耳鸣,一刀砍错了方向,没砍中丧门星,又被另一个丧门星踢翻在地。
一分酒气,能抵挡一分晦气。
喝口酒,喝口酒就能缓过来!
墙根还有几坛酒,姚老艰难爬起身子,想把墙根的酒坛子唤过来。
疾风吹来,身上酒气彻底消散,技法失效。
姚老冲向了墙根的酒坛子,丧门星再度现身,一脚踹在姚老心口,把姚老踹出一丈多远。
姚老没等爬起了,身边又出现一个丧门星,把晦气化作长剑,刺向姚老后心。
姚老堪堪躲过,又一个丧门星把晦气化作铁锤,砸在姚老脸上。
这一锤砸裂了姚老的头骨,晦气灌注,姚老视线昏暗了下来,只能隐约看见些轮廓。
怎么这么多丧门星?
梦境?
姚老确定自己没有入梦。
这应该是分身。
丧门星的分身怎么会如此强悍?
这也是内州给他的术法?
姚老艰难爬了起来,没等站稳身子,几个丧门星带着一众亡魂上前围攻。
酒,喝口酒还能敌得过他。
艰难支撑几合,姚老终于拿到了一只酒坛,酒水未曾沾唇,被丧门星的分身用铁锤砸烂了酒坛,姚老也被一锤拍在了墙上。
墙壁倒塌,姚老从瓦砾爬了起来,靠着床边站着。
床边放着李伴峰送来的发条唱机。
他知道这唱机是做什么用的,也知道这唱片从哪里来。
听一听?
没脸听。
当年愧对她,今日更没脸见她。
这一仗打得寒碜,至今为止,姚老连丧门星的真身都没看见。
丧门星说的没错,我这张老脸真是豁出去不要了。
姚老看见了屋子里的酒缸,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当下唯一用得上的后手。
可他心里清楚,以当前的战局和运势,他直接冲向酒缸,可能一滴酒都碰不到。
碰不到也得试试。
姚老刚朝着酒缸走出一步,膝盖发力不当,忽然上下错位,姚老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他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往酒缸爬。
两个亡魂上前,把姚老踩在了地上,姚老奋力起身,撞开了两个亡魂,一个亡魂踉踉跄跄,撞上了床头的唱机。
按照当下的运势,唱机这下应该被撞坏了。
但亡魂没把唱机撞坏,反倒碰到了唱机的开关。
嗤啦啦啦~
唱机发出了些许杂音。
屋子里,所有丧修亡魂都不会动了。
姚老心头一紧,他不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
他不知道元帅会对他说些什么。
哐啷啷啷~
锣鼓家伙响了起来。
丧门星的一群分身,被这锣鼓声震得心惊胆战。
这唱机难道是个法宝?
丧门星立刻操控分身,要把唱机毁掉,等唱腔响起来之后,丧门星真身魂魄不稳,连同真身一并被逼退好几丈。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
天助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传营号,
大小儿郎听根苗!”
是《定军山》。
姚老瞪圆了双眼。
是元帅!
是她!
当年出征时,她给将士们唱的就是《定军山》。
她还记得我这个老东西!
丧门星的两个分身再度冲向唱机。
他的真身埋伏在了酒缸旁边。
按照丧门星的推测,老姚会不顾一切冲向酒缸,届时他把唱机毁了,再用真身对付老姚,稳操胜券。
可没想到老姚没奔着酒缸去,他不顾一切护住了唱机。
丧门星心下暗惊:这老东西是酒修,现在最需要的是酒,难道这唱机比酒还重要?
那就更不能留着了。
丧门星加派了五名分身围攻老姚。
周旋之间,老姚被分身掀翻在地,撞翻了身后的桌子。
桌子顶翻了柜子,柜子翻倒,正砸在了酒缸上。
运道这事还真没法说。
按理说,这是倒霉到家了。
可没想到姚老倒了,酒缸碎了,一缸子酒水,正正好好,全都洒在了姚老身上。
丧门星一惊,感觉到状况不太对劲。
这老东西是走运了?
丧门阵极盛之下,他怎么可能走运?
……
呼哧,呼哧~
随身居里,李伴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
呼哧,呼哧~
随身居随着李伴峰一并喘息。
李伴峰揉了揉大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这么挖土,也太累人了。”
墙壁震颤,李伴峰听到了随身居的声音:“四条铁轨,来回串换,你当我不累么?”
看了看麻袋里带着血的泥土,李伴峰忽然放声大笑:“嚯哈哈哈!”
汽笛声响起,随身居似乎在和李伴峰一并大笑。
呼哧~呼哧~
娘子连声喝彩,鼓声隆隆不断。
丧门阵,破了!
……
轰隆!轰隆!轰隆隆!
姚老院子里,晦气随着战鼓之声消散。
唱机还在放着《定军山》。
鼓声嘹亮,震的丧门星心惊胆战。
一字一句,吓得一众亡魂抱头缩首。
“头通鼓,战饭造!”
流淌在地上的酒水,消失不见了,被姚老连着泥沙一并喝了下去。
“二通鼓,紧战袍!”
姚老站了起来,整饬了一下衣衫,四面靠旗飞将起来,重新插回到背上。
“三通鼓,刀出鞘!”
三尖两刃刀回到姚老掌心。
“四通鼓,把兵交!”
丧门星召唤亡魂抵挡姚老,在唱机的歌声之中,亡魂早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姚老挥舞长刀,刀锋过处,屋子里酒雾蒸腾,四下弥漫。
上百亡魂转眼化成灰烬。
也不知是腿伤的缘故,还是他喝醉了,姚老摇摇晃晃走向了丧门星,刀光一闪,风声一动,丧门星断成了两截。
这是个分身。
真身在什么地方?
姚老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又怎样,爷全都砍了便是!”姚老一笑,酒雾瞬间笼罩了整个院子,辛辣的酒水让丧门星睁不开眼睛。
刀光翻飞之间,十余个分身,变成了满地残肢断骸。
丧门阵被破解,晦气渐渐被酒气淹没,丧门星见状况不妙,操控一名分身朝着院子外边飞去。
姚老丢出三尖两刃刀,长刀前去追赶分身。
丧门星真身趁机想要逃走,身形移动之间,带起些许微风,酒雾随之动了一下。
背后靠旗在雾中一颤,姚老判断出了丧门星的位置。
“狗贼,哪里走!”姚老对着酒雾一伸手,一把抓住了丧门星的脑壳。
被抓住了脑壳,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丧门星将晦气化作短刀,在姚老手臂上连刺带砍。
姚老似不知疼痛,抓着丧门星的脑袋往前冲去。
丧门星操纵余下所有分身围攻姚老。
四面靠旗翻飞,帮着姚老招架。
架得住便架住,架不住就扛住!
姚老不在乎自己挨了多少刀,抓着丧门星的脑袋,只管往前冲。
丧门星把姚老拖入了梦境。
姚老的脚步被梦境扭曲,可依旧在往前冲。
他现在是做梦还是醒着?
丧门星分辨不出来,姚老自己也懒得分辨。
醒着如何?
做梦又怎样?
往前冲就是了!
击杀了分身,三尖两刃刀飞了回来,在院子里等着姚老。
“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众将与爷归营号!”
老将军怒啸一声,拎着丧门星的脑袋,戳在了刀刃上!
药王沟,晦气散去。
丧门星,哀嚎不断。
第346章 末将姚信,参见元帅
“催马来在阵头上,那旁来了送死的郎,宝刀一举红光放,无知匹夫丧疆场!”
李伴峰哼着《定军山》,一路上了山,去找姚老报喜。
之前他还想着,破了丧门阵的事情,是不是先告诉邱志恒,但转念一琢磨,这事先别散出去,没准这是诱捕丧门星的好机会,所以他决定先把这事告诉姚老。
老远望去,姚老头戴三叉紫金冠,身披红锦百花袍,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执三尖两刃刀,背后插着四面靠旗,威风凛凛站在院子里。
就欣赏他这气场。
老远听见脚步声,姚老笑道:“小邱,你来了?”
李伴峰笑了笑,这老家伙总是这么诙谐。
还别说,他身上这身红袍,配上这一口红胡子,再加上背后四面旗子,迎风这么一吹还真有气势。
等等。
胡子什么时候变成红的了?
李伴峰加紧脚步往院子里跑。
姚老又道:“不是小邱么?是余男那丫头?”
这不是诙谐。
他是真看不见了。
李伴峰上前道:“姚老,这是怎么了?”
姚老满身血污。
院里屋里,一片狼藉。
“李七呀,是你小子来了!”姚老呵呵笑了笑,“我没怎么,刚才遇见个毛贼,不知死活撞进我门里,让我把他给砍了。”
姚老一只手攥着长刀,另一只手提着一颗人头。
这是丧门星的人头?
李伴峰没管这个,他想先扶着姚老坐下,姚老摆摆手道:
“不坐了,坐下了,就站不起来了,李七呀,你来早了,再来晚些,我这副狼狈模样,也不会让伱看见。”
他说话有些吃力。
“你说这个做什么,先找地方坐下。”
“不能坐,我得站着,得站着,”姚老抓住了李伴峰的手腕,他站的很艰难,但他一直站着,“狼狈一些也无妨,被你看见就看见了,在世的人当中,我从不结交朋友,但你还真算我一个朋友,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不结交朋友么?”
“记得,”李伴峰赶紧找胶布,帮姚老止血,“你说有一个朋友是八岁那年交的,他把你的糖人抢走了,给吃了。”
姚老点头笑道:“对,这王八羔子是我发小,名叫潘德海,
他嘴皮子厉害,从小就知道耍嘴皮子骗我,我不知道被他骗走过多少好东西,等我想明白以后,他说的话,我全都当放屁听了。”
李伴峰一惊:“潘德海是你发小?”
姚老笑道:“所以我跟你说过,这老狗不是东西!”
李伴峰找到了胶布,贴住了伤口,血没止住,李伴峰又去找药膏。
姚老喊道:“别瞎忙活了,你还能比我更懂药性吗?我不成了,
你就记得我八岁这事么?”
李伴峰找来了伤药,一边抹药,一边回应:“我还记得你说过十八岁的事情,一个朋友是十八岁那年交的,他把你媳妇抢走了,给睡了。”
姚老笑道:“我出身将门,十三从军,十五立功升了校尉,十八岁立功当了个杂号将军,
睿亲王看得起我,把女儿嫁给了我,我这个高兴啊,我能娶郡主了,
新婚当晚,我喝啊,一局接一局的喝,我有个朋友叫林德兴,太师的儿子,这个王八羔子就陪着我喝,一局接一局的陪,
等我喝醉了,他特么替我洞房去了,他……”
说到这,姚老的手颤抖了片刻,转而叹道:“要说这事,不怪郡主,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新婚夜不挑盖头,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她也不认识我,就这么糊里糊涂被林德兴这王八给睡了!”
李伴峰问道:“太师的儿子,做出这种事,就没人管么?”
姚老苦笑一声:“要是把事情捅出去,林德兴当遭千刀万剐,
可事情没被捅出去,亲王不准我捅出去,林太师求我不要捅出去,我自己也不想捅出去,
可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活不起了,
我不想看到郡主,我到皇帝面前请命,我打仗去,
到了战场上,我还是为这事难受,带兵心不在焉,打一仗,败一仗,将位也被人夺了,
夺了就夺了,我带不了兵,但我还能干点别的,我可以带着伙夫做饭,我还可以给军士们酿酒,
我一边酿酒,一边喝酒,酒是好东西呀,涨修为,涨胆色,灭愁苦,还能治病!
我不是说笑话,我酿的好酒真能治病,军中多少将士的性命,被我的药酒给救回来了!
我就这么在军中待了几十年,别人把我会打仗的事情都忘了,都以为我是个医官,
其实兵法我都没忘,武艺我也没丢,真到打仗的时候,我也能给将官们出出主意,可惜没人愿意听我的,
一晃到了八十岁,我还在军营里混日子,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那次遇到了一场大仗,战前众将议事,我忍不住出了个主意,说当晚率兵夜袭敌营,敌军肯定没有防备,定能大获全胜,
别人都笑话我,说八十岁一个老郎中,满口没牙,在这胡吹,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元帅没笑话我,她给了我两千兵,当晚让我带兵去了。”
李伴峰一边上药,一边问道:“这位元帅是谁?”
“名将赵骁婉。”
咣当!
药壶掉在了地上,李伴峰赶紧俯身去捡。
姚老接着说道:“赵骁婉是真正会打仗的名将,和那些徒有虚名的人是两回事,
她有眼光,我也争气,当天晚上,我烧了敌军营盘,砍了敌军主将,得胜回营,他让我在她手下做将军,
八十了,你知道么,我八十岁了,又做上了将军,
盔甲坏了,我自己一针一针给缝上,
大刀锈了,我自己一下一下给磨亮,
当年的战马早就没了,可马鞍子还在,收拾收拾还能用。
跟着元帅赵骁婉,我先当副将,再当先锋,一仗接一仗的打,我在赵将军手底下就没败过,
我这个人又活过来了,我觉得我十八岁那年死了,到了八十岁又活过来了!
可你知道后来出了什么事么?”
李伴峰道:“你说过,还有一个朋友是八十岁那年交的,他从你这,把能抢走的都抢走了。”
姚老叹道:“我交了丛士祥这个王八羔子当朋友!”
丛士祥,李伴峰在史书里见过,当时的横波将军。
提起这人,姚老咬牙切齿:“这个王八羔子挑唆我,说元帅信不过我,说以后打仗的事情再也不会找我,以后还让我当医官,
当时有几场仗,元帅确实没叫我去打,巡营放哨的杂事倒让我做了不少,我信了丛士祥的鬼话,赌气要去守苦药关,谁劝我也不听,
我是真不知道当时的状况,我不知道这群王八羔子,想对元帅下黑手,
元帅不派我去打仗,是因为除了我,军中已经没有能信得过的人了,
可我执意要去苦药关,元帅也答应了,刚到苦药关没多久,我就收到了消息,元帅被这帮杂种养的给,给……”
姚老顿了顿,叹道:“要是我还在军中,这群王八羔子不会得手,可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死守苦药关,不管谁来,我都把他们打回去,可这又能有什么用?
活着我在这守着,死了我也在这守着,我把这当成家了,可这还能有什么用,
我什么都没有了,八岁,十八岁,八十岁,我一直被朋友坑害,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交朋友,
等我忘了自己多少岁,不巧又遇到了你,
你说要和我做生意,我不想搭理你,可你性情确实和我投契,
关键是,我知道我们元帅在你身边。”
咣当!
药壶又掉在了地上,李伴峰赶紧弯腰捡起来。
姚老笑了笑:“我们元帅去了冯记杂货铺,我听过她唱曲,可我不敢见她,
后来我知道她跟你走了,我知道你人品不错,你救过秦胖子,帮过余男,拾掇了耿家那群恶徒,是个明善恶重情义的好孩子,
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我让葫芦去替我看看元帅,
等她回来之后,却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这丫头也一心一意跟了你,
跟了你也好,你顶得住潘德海,救下了海吃岭,这样的好汉,我信得过,元帅跟着你,我放心得下。”
李伴峰攥着药壶,没掉下来。
姚老知道很多事情,但李伴峰现在不担心这个。
他担心的是姚老还能支撑多久。
胶布用完了。
药膏也用完了。
姚老身上的血还没止住。
他是药王。
如果连他都没办法,难道这事真没办法了?
姚老深吸了一口气,转脸冲李伴峰笑道:“兄弟,我闻着味,药王沟晦气好像散了,丧门阵,是不是破了?”
李伴峰回答道:“破了。”
姚老笑了笑:“好兄弟,我欠了你不少情分,这地方的家当,全都归你了,我有件事情,想求你,我想再见元帅一面。”
能让他见么?
姚老站在原地,浑身抖战,全靠拄着三尖两刃刀艰难支撑。
他看不见李伴峰,但又好像看着李伴峰。
他等着李伴峰给句话。
李伴峰沉思片刻道:“稍等。”
姚老失去了视力,不知李伴峰去了何处。
等了片刻,他突然听见了战鼓声,熟悉的鼓声。
鼓声之中,有士兵行军,有战马嘶鸣,有兵刃和铠甲彼此碰撞。
李伴峰推开了随身居的大门,大门正对着姚老。
门里传来了娘子的声音:“姚老将军,战况如何?”
姚老攥紧长刀,挺直身子道:
“末将姚信,驻守关口,击退来寇,寸土未失,
毙敌百余,阵斩敌将,今将贼首,献予元帅!”
他想把丧门星的首级举起来,可他举不动了。
娘子的声音再度传来:“将军勇武,冠绝三军,来日出征,将军仍为先锋。”
“谢元帅!”
两行血珠,顺着姚老的眼眶滑落下来。
他没了生息。
但他没倒下。
他攥着长刀依旧站着。
唱机再次放起了那曲《定军山》。
砰!砰!砰!
洪莹轻轻用枪柄,合着鼓声,用力叩打着地面。
这是武人的礼仪。
洪莹道:“你说得对,他是好将军,他还活着么?”
唱机道:“活着,但伤势太重,睡去了。”
“还能醒来么?”
唱机没有作声。
第347章 谁来守住药王沟?
李伴峰把姚老扛进了随身居。
这么做很危险,随身居有可能暴露,但李伴峰没有犹豫。
他把红莲搬到了姚老身旁,唱机惊呼一声道:“相公,你要做什么?”
红莲不吃生,但姚老已经失去了生息,红莲还是微微展开了花瓣。
李伴峰怒目而视,红莲又把花瓣合上了。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从姚老屋子里搬药材。
他不懂药性,也不懂药理,他甚至不认识大部分药材。
见了药材就搬,见了药物他也搬,不管药丸还是药膏,李伴峰统统搬进了随身居。
红莲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冲着唱机说了几句话。
李伴峰听不见,唱机转述道:“相公,红莲也没办法让他醒过来,至多能把他魂魄稳住。”
“那也行。”
红莲展开花瓣,在药物和药材之中挑选了十几类,收进了莲心之中。
不多时,花瓣开放,李伴峰剥下来一颗莲子,莲子炸裂,化作一颗近乎透明的丹药。
李伴峰把丹药交给娘子,娘子检验无误,塞进了姚老嘴里。
姚老没有半点反应,唱机轻叹一声道:“魂魄稳住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得看他造化。”
李伴峰背着姚老回到了小院,把姚老放在了床上。
他把院里和屋里的东西好好归置了一下。
丧门星的尸首不能浪费了,李伴峰拖进了随身居,本以为还会留下点灵性给娘子吃,结果娘子眼看过后道:“姚将军下了狠手,这厮的魂魄灰飞烟灭,什么都没剩下。”
没剩下也好,吃这东西,娘子还嫌晦气。
其他法宝也不愿意吃,最后全都便宜了红莲。
姚老家里也有不少法宝,三尖两刃刀和四面靠旗都是云上层次的好东西,酒葫芦一一打了招呼,但这几件法宝不作回应。
这些法宝一直守在姚老身边,他们不想跟着李伴峰走。
李伴峰原本也没打算带他们走,姚老身边也需要有人照顾。
塌了的墙壁,得赶紧修好,姚老不能被日晒雨淋,这活儿可以和邱志恒一块干。
可问题是,除了这些法宝,还有谁能保护姚老?
要是有别的地头神过来抢地盘,挖了姚老的契书,该如何应对?
天明时分,邱志恒上了山,看到李伴峰正在拾掇砖石,赶紧上来询问状况。
李伴峰道:“丧门星死了,丧门阵也破了。”
邱志恒一阵欣喜,可等见了姚老的状况,脸上的喜色凝固了。
“姚老这是?”
“伤势过重,睡去了。”
“他……”
李伴峰知道邱志恒要问什么:“能不能醒过来,姚老自己也不知道。”
邱志恒坐在姚老身边,脸上尽是茫然,这种局面,他也不知如何应对。
李伴峰问道:“你还认得其他地界的地头神么?如果信得过,可以请来帮忙照看药王沟。”
邱志恒思索许久,摇摇头道:“我认得一些地头神,但是没有一个能信得过。”
时值深秋,晨风很冷。
李伴峰叹口气道:“先把墙给砌上再说。”
他心中有三个人选,可以帮姚老照顾地界,但到底哪个合适,还得斟酌。
照看药王沟,必须得找地头神一层的人物,而且还不能是太平庸的地头神。
孟玉春经验不足,连自己的地界都打理不清楚,还得兼顾李伴峰的地界,找她明显不合适。
首选合适的人物是水涌泉,这是李伴峰最熟悉的地头神,他的地界离这不算近,可也不算太远,以地头神的手段,没事走个来回,问题应该不大。
水涌泉虽说是新地地头神,但处事老练,经验丰富,能替姚老支撑几年。
当然,这事不可能让水涌泉白干,姚老昏睡的这段日子,药王沟的人气,留一部分用以维持姚老的修为,剩下的留给水涌泉做酬劳。
方案合理,但问题是,正地地头神的收益太大,诱惑也太大了。
老水要是当了一段时间地头神,不肯走了该怎么办?
虽说水涌泉是个讲信用的人,但这件事李伴峰不敢赌,就算立了契书,以水涌泉的智慧,也很可能找出空子。
方案二,找秋落叶。
相比于水涌泉,秋落叶能力差一点,但心机也少一些,只要把契书写的清楚一点,秋落叶耍诈的几率不大。
但秋落叶做事鲁莽,弄不好要惹出祸端,别人倒还好说,药王沟可在绿水湾附近,要是秋落叶招惹了绿水丐,事情就麻烦了。
第三个选择,冯带苦。
马五和她关系不错,请她来照应下药王沟,也是一个选择。
这是最后的选择,因为李伴峰不信任冯带苦,非但不信任,和她的关系还有些恶劣,当初就是因为她,李伴峰差点命丧铁线河。
除了这三个人还有谁?
苦婆婆?
货郎?
这些大人物,李伴峰都不知道该怎么联络他们。
正思索间,李伴峰突然开始抖腿。
邱志恒一怔:“兄弟,你怎么了?”
李伴峰摇摇头:“不怎么,昨天的路走的有点多,腿有点疼。”
邱志恒知道李伴峰是旅修,看李伴峰身子跟着腿抖,脸上虚汗直流,陆东良当初也有过类似的状况:“伱是不是要晋升了?”
晋升?
还真有可能!
旅修在险境之中晋升极快,药王沟中了丧门阵,丧门阵属大凶险,李伴峰跟着火车几乎走遍了药王沟,再加上这段时间东奔西走不闲着,还一直偷偷吃丹药,确实也该到了晋升的关口。
邱志恒扶住李伴峰道:“跟我回家休息去。”
李伴峰摇摇头:“先想办法把墙砌好。”
“这事交给我。”
“不能让别人知道姚老的住处。”
“你放心,我上个月买了一件工修的灵物,足够用了。”
邱志恒还要带李伴峰下山,李伴峰道:“我得留在这,守着姚老的家,不用担心我,晋升不是什么大事,我在这歇着就行。”
邱志恒劝不动李伴峰,赶紧下山去了。
这次晋升来的猛烈,李伴峰还真有点支撑不住,绕着宅院狂奔了几十圈,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看到李伴峰面色苍白,唱机问道:“宝贝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想必是这两天太疲惫了。”
“快来床上歇息。”
李伴峰躺在了床上,一团蒸汽紧紧偎依在身旁。
李伴峰偷偷看了洪莹一眼,心里想着该怎么把七层技问出来。
……
江相帮,药王堂,堂主罗正南坐在天台的躺椅上,悠哉的听着广播。
今天天气晴朗,罗堂主心情愉悦,他把天线插在脑壳里,仔细感知了一下。
晦气散了,确实是散了。
谁把丧门阵给破了?
猴子邱?
他没这本事。
那个拉车的?
那人不在药王沟,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估计这事是地头神亲自出的手。
那个老醉汉靠什么破解的丧门阵?
当了这么多年的地头神,他肯定有手段。
借着这件事,或许能和他搭上关系。
算了,他身份太高,和他搭上关系对我没什么用处,弄不好还招来一身麻烦。
药王沟太平就好,接着过我的太平日子。
罗正南听着广播,马上就要睡着了,棍郎孙兴兵突然上了天台:“报堂主!”
“报什么?”罗正南没好气问道。
“韩金卫来了。”
这鸟人怎么又来了?
他又想去黄土桥?
“请吧!”
韩金卫上了天台,果不出所料,他真想去黄土桥。
罗正南耐着性子劝说道:“韩堂主,别急,再等些时日,
药王沟最近还有些事情要处置,等处置完了我跟你一块去。”
韩金卫点点头,离开了天台。
罗正南没有敷衍他,过几天他真打算去趟黄土桥,如果韩金卫真要留在黄土桥,就让他留下,
罗正南不在乎黄土桥那块地界,放韩金卫这么个人在身边,倒让罗正南心里不踏实。
可韩金卫不是这么想的。
他一路咬着牙回了宅子,叫来了新上任的舵主,魇修莫建生。
莫建生年近六十,在韩金卫面前唯唯诺诺,连抬头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韩金卫道:“收拾东西,带上那个丧修的亡魂,今夜出发,跟我去趟外州。”
莫建生一愣:“去外州?这路引可不好办。”
“路引还用你操心么?”韩金卫以前常去外州办差,他手里有去外州的路引,还能带几名随行人员。
莫建生有点害怕,他这辈子都没去过外州:“这么大的事,还是跟罗堂主说一声吧。”
韩金卫皱眉道:“跟他说什么?我不是堂主吗?”
“可,可我这么多年,一直跟着罗堂主……”
“你对他忠心耿耿,当初别来找我呀!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你连个舵主都没熬上,要不是有我举荐,你现在还当个巡风!你寒不寒碜?”
莫建生不敢说话。
“赶紧回家收拾东西!”
莫建生回了家里,收拾好了行李。
儿子莫林平问道:“爹,你这是要去哪?”
“别问,你这两天在家里等我消息,要等过了十天,我还没消息,你去找咱们罗堂主,告诉他,咱们这的地头神出事了。”
“地头神?”莫林平惊呼一声。
“别嚷嚷!”莫建生瞪了儿子一眼,“这事除了堂主,跟谁都不能说。”
……
韩金卫带着莫建生,连夜偷偷上了火车。
第二天,罗正南收到消息,韩金卫不见了。
他叫来棍郎孙兴兵,让他赶紧去车站,找熟人查一查韩金卫的去向。
孙兴兵很快查到了消息:“堂主,韩金卫去了外州。”
“外州?”罗正南一愣,“他去外州做什么?”
这事孙兴兵不知道:“估计是给帮主办差去了,以前帮主也总让他去外州。”
“不能吧,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罗正南紧皱眉头,感觉又要出事。
……
越州,肖正功正在别墅里小憩,保镖来报,韩金卫来了。
肖正功把脸一沉,不想见他。
之前在铁门堡办事不力,肖正功对韩金卫非常厌恶。
等了片刻,又觉得韩金卫这么远跑过来肯定有急事,肖正功穿上了衣服,去了大厅。
“找我什么事?”
韩金卫四下看看,肖正功让其他人退去。
“帮主,我收到了消息,药王沟的地头神出事了。”
“地头神?老姚?出什么事了?”
“他和丧门星打了一场恶战,丧门星在药王沟摆了丧门阵,估计这老东西撑不住了。”
肖正功一怔:“消息可靠么?”
“可靠,丧门星手里有个丧修的鬼魂,趁着两人交手逃了出来,这是他亲眼所见的,这个亡魂被我手下舵主莫建生俘获了。”
“那个莫什么生在什么地方?”
“就在门外等着。”
“叫他进来!”
莫建生带着丧修亡魂,哆哆嗦嗦来到肖正功面前。
肖正功微微笑道:“莫舵主,别怕,把事情始末告诉我。”
莫建生不敢多说,把丧修亡魂放了出来,让他直接说给肖正功。
亡魂把始末说了,肖正功点点头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韩金卫道:“莫舵主只把事情告诉给了我。”
肖正功看了看莫建生:“你没告诉罗正南?”
莫建生不知该怎么回答,韩金卫早就准备好了:“罗堂主最近和邱志恒走的太近,有些事,我不敢让他知道。”
“邱志恒,猴子邱?他和罗正南有什么来往?”
“难说。”韩金卫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肖正功。
肖正功点点头道:“做得好,消息没走漏出去就好,你们两个立了大功,应该奖赏,先陪我喝一杯。”
肖正功到酒柜上拿了一瓶香槟,韩金卫脸上露出了笑容。
有了这份功劳,官复原职是必然的,今后要想换个好地方,帮主肯定也能答应,就连副帮主的位子也不会太远。
肖正功晃了晃香槟,砰的一声,塞子飞了出来,穿过了韩金卫的头颅。
韩金卫还在地上站着,莫建生吓傻了。
他想跑,双脚发软,却又迈不开步子。
“别怕,喝酒。”肖正功倒了杯香槟,扔给了莫建生。
香槟杯子,镶嵌进了莫建生的头骨上。
丧修亡魂迅速隐身,肖正功掏出一枚铜钱,随手一弹,打在了亡魂身上,亡魂转眼之间,灰飞烟灭。
第348章 今天就要动你
李伴峰坐在姚老的院子里,看着一群一米出头的石头人,搬砖头,和泥沙,正在砌墙。
院子外边搭了个窑炉,几个石头人正在烧砖。
邱志恒上山的时候,只背上来一麻袋石头。
在这一麻袋石头上,淋上两桶清水,石头变成了工匠,泥工、瓦工、木工,各类手艺都会。
“邱大哥,这东西从哪淘换来的。”
邱志恒道:“从个高层工修那里买的,我以前就喜欢工修的东西,要不是被逼入了欢修,我还真想做个工修。”
被逼?
陆东良逼得?
这事李伴峰没有多问。
“兄弟,今后我就在这守着姚老,只要消息不走漏出去,外人不会知道姚老出事了,他们也不敢找药王沟的麻烦,
药行的事你不用担心,离着远了点,生意一样能打理。”
李伴峰问道:“嫂子怎么办?跟你一块搬过来?”
邱志恒轻轻叹了口气,这事确实不好办。
他不想让媳妇跟着他一块受苦,可他是欢修,媳妇还必须留在身边。
“等我回去和她商量商量。”
李伴峰点头道:“你跟嫂子说,等过些日子再搬过来,到时候咱们俩换班在山上守着。”
“伱想在这守着?那可不行,你是旅修,得到处走,哪能总在一个地方待着?”
“总之我有办法。”
这几天李伴峰一直在想这一件事,到底让谁来照看药王沟。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让任何一个地头神来药王沟都不合适。
药王沟的人气不算太旺,跟绿水湾肯定比不了。
但这是正地,普罗州正三分的正地,新地的地头神哪个不馋?就算把冯带苦请来,也难说她会不会有别的心思。
守着吧,只等着姚老醒过来。
我先在这守一个月,没事就在附近山里转转,不走远,实在不行就用丹药撑着,下个月再换邱志恒。
过了几天,房子修好了,李伴峰也对附近的环境有了深入的了解。
这片山势很复杂,山道交错,很容易让人迷路。
姚老的院子处在交通畅达却又易守难攻的位置,这种位置极其难找,这是一代名将的眼光。
而且这地方极其偏僻,李伴峰不禁怀疑,当初丧门星是怎么找过来的。
只要消息不走漏出去,李伴峰觉得几年之内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可这天晌午,他正在山里闲逛,却发现有个老头子找上来了。
这老头一身粗布衣裳,用毛巾包着头,身后有个背篓,手里拿着镰刀,看样子是个采药的。
上哪采药不好,非得来这?
他沿着小径一路上山,照他这个走法,一会就得发现姚老的小院。
李伴峰想把他拦住,可要真这么做了,反倒惹人生疑。
干脆用纸片姑娘把他吓跑算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拿来了纸片姑娘,出门再一看,老头往另一条山路走了。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转身回了姚老的院子。
就一个老头,其实也不用这么紧张,就算看到姚老的院子又能怎么样?普罗州这地方,荒山野岭多了去了,偶尔遇到户人家也不算新鲜事……
等等。
李伴峰走到院子附近,牵丝耳环听见了动静。
好像不止来了一个老头。
还有个老头,已经进了姚老的屋子。
一听这老头的声音,李伴峰的汗水下来了。
他认得这老头。
“老姚,别装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见我是吧?
你不起来,可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你这一屋子好东西,我可就要拿走了,
这旗子,这刀,这么好的东西上哪找去?”
潘德海!
这是潘德海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
“你契书藏在什么地方了?”潘德海冲着姚老笑道,“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可挖了,我把你这屋子挖个遍,我就不信挖不出来!”
李伴峰咬了咬牙。
他现在是七层旅修,加六层宅修。
能打过潘德海么?
正面硬打肯定不行,但要是能把潘德海拖进随身居里就有胜算。
娘子一个人就能收拾了拔山主,联手洪莹的话,应该能对付潘德海。
我在旁边做个帮衬,一群法宝也能帮衬,关键是怎么把他引进去。
李伴峰正思考对策,忽听院子里又有人说话。
“看来咱们来晚了。”
“不晚,正是时候。”
强烈的险意袭来,李伴峰本能要掏钥匙。
不急,不能贸然行动,否则可能连藏钥匙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六层的宅修,凭着宅修的天赋,应该不会引人注目。
可院子里这两个人是什么成色?
他们明知道潘德海在屋子里,还这么淡定。
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了?
仗着对地形熟悉,李伴峰找个隐秘处藏了起来,这里视野尚可,能勉强看到院子里的状况。
好巧不巧,那个采药的老头走向了院子。
这老头怎么这么会赶时候?
你去哪不行,非得来这。
“有人吗?我是过路的,讨口水喝!”老头站在院子门口,往院里张望。
院子里站着一个乞丐和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
那男子五十多岁,看了看门口的老头,对乞丐道:“来了个送死的。”
叫花子摇摇头道:“先别管他,反正他也看不见咱们。”
寻常人确实看不见他们两个,李伴峰有七加六的修为,还得仗着金睛秋毫的技法才能看见他们。
叫花子冲着屋里道:“德之大者,出来吧,咱们有日子没见面了。”
潘德海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看院子里的两个人:“二位,久违了,今天是哪阵香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中年男子道:“这话说的,好像这是你家似的,我还正要问你,你来这做什么来了?”
潘德海笑道:“我来看看老朋友。”
“朋友,你也配?老姚什么时候认过你这个朋友?”
潘德海一耸眉毛:“我们俩是发小,自然是好朋友,老姚无儿无女,他的家当自然归我,
林德兴,你肯定不算老姚的朋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德兴!
李伴峰一咬牙。
这个杂种养的!
姚老一生毁在了这个杂种手里。
他居然还活着。
他的修为也到了云上。
得想办法弄死他。
林德兴看着潘德海道:“别特么说这没用的废话,我都懒得多看你一眼,趁着我心情好,赶紧给我滚蛋。”
潘德海端正神色道:“话不是这么说吧?我先来的。”
“你先来能怎地?想死说一声!”
叫花子开口了:“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老潘既然是先来的,就让他和老朋友叙叙旧去吧。”
这叫花子的声音很耳熟,李伴峰好像在哪听过。
可受视线角度的限制,他看不清楚叫花子的身影。
潘德海看看叫花子,语气客气了许多:“绿老弟,你是一门祖师,和林德兴这鸟人不一样。”
绿老弟?
绿水丐?
李伴峰身上一阵麻痒。
这回麻烦了。
拿什么和绿水丐打?
来人还真是绿水丐,他笑呵呵看着潘德海道:“你说说看,我和林兄有什么不一样?”
潘德海道:“你有地位有身份,哪能自降身价和这种阿猫阿狗相提并论。”
绿水丐笑道:“我是个要饭的,你还这么看得起我?”
潘德海摆摆手道:“英雄不问出处,我与老弟你这是英雄相惜。”
绿水丐笑出了满脸脓疮:“你还说我是英雄?”
潘德海点头道:“我一直敬你是英雄,可既然是英雄,咱们就得讲点道理,
按年纪,我是你兄长,比道行,我是你前辈,论大义,是不是得讲个敬老尊贤?论小节是不是得有个先来后到?论礼仪,我敬你一尺,你敬我一丈,这话说的没毛病吧?”
绿水丐看着林德兴道:“你还别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这姓潘的最不要脸,咱们别跟他废话!”林德兴直接冲向了潘德海。
他身法齐整,脚步干净,一个多余动作都没有,出手这么精致,明显是个武修。
潘德海一皱眉:“林公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怎能以多欺少?”
林德兴忽然像踩中了棉花,双腿绵软无力,脚步踉踉跄跄,刚走到潘德海近前,感觉自己施展不了武艺,占不到优势,又退了回来。
德修技,见德思齐。
林德兴看向了绿水丐,想等着绿水丐和他一起出手。
绿水丐看着潘德海道:“我刚才没动手,这也算以多欺少?”
潘德海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你站这看着,岂不惹人生疑?”
绿水丐视线一阵模糊,潘德海的技法影响到了他。
绿水丐笑着点头道:“我不看行么?”
他把眼睛闭上了。
林德兴一惊,感觉绿花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他貌似不想出力。
绿花子不出力,林德兴自己得出力,药王沟对他很重要,他想用药王沟的人气守住自己的修为。
他再次逼近潘德海,潘德海慢条斯理说道:“礼为德之本,不宣而战,是为失礼,当失一德,一德之力,重逾千钧!”
林德兴脚步越发迟缓,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身上。
德修技,厚德载物。
林德兴怒道:“狗贼,你说什么德?你这些年做了多少缺德事?你自己数得清么?”
“出言不逊,再失一德。”
林德兴脊背弯曲,险些栽在地上。
他转脸向绿花子求助。
绿花子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潘德海道:“你自己无力一战,又想寻求援手,此举令人不齿,再失一德。”
林德兴向冲上去和潘德海拼了,潘德海道:“自不量力,是为失德。”
林德兴支撑不住身子,想要后退,潘德海又道:“临阵怯战,是为失德。”
……
每失一次德,林德兴的身上就得多承担一千钧的重量,在潘德海面前,林德兴还没等到出手的机会,整个人已经被压的趴在了地上。
潘德海看着林德兴:“我为了赚老姚这点便宜,花了不少心思,药王沟离海吃岭很近,老话说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地方就该归我,我劝你还是别跟我争了。”
绿花子在旁道:“真要说近,应该绿水湾离药王沟更近。”
潘德海道:“离得近,你就更不该下手了,老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另外换个地方吧。”
说话间,潘德海暗中加重了技法,林德兴被压的呕血了。
绿花子皱眉道:“老话说得好,打狗你得看主人。”
潘德海笑道:“老话还说了,杀鸡正好给猴看。”
说话间,潘德海再次加重技法,他想先杀了林德兴,再慢慢和绿花子周旋。
绿花子叹口气道:“老潘,你真是想占药王沟么?”
“绿老弟,药王沟我要定了。”
“我都在你面前了,你还这么硬气,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绿水丐擦了把汗水甩向了潘德海。
潘德海急忙躲闪,技法随之失控。
摆脱了重压的林德兴,径直冲向姚老的屋子,他的计划是让绿花子对付潘德海,他去挖姚老契书。
李伴峰准备出手,没想到潘德海突然挡在房门前,和林德兴厮杀了起来。
双方如果相隔两丈开外,德修占便宜。
而今双方相距三五尺,德修哪能打得过武修。
厮杀三合,潘德海满脸是血,圆框眼镜也被打碎了,幸亏身上法宝多,一把长剑,暂且逼退了林德兴。
“今天这地方我要定了,谁也抢不走!”潘德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李伴峰愣了半晌,他不明白,今天潘德海怎么这么带种?
他这么想要药王沟?
是不是海吃岭出事了?
绿花子睁开眼睛,往前走了两步:“你要定了,凭什么就要定了?我现在就去把他契书挖了,我看你敢不敢动我。”
潘德海很害怕,他真不敢碰绿花子,碰上了就完了。
可他没动地方,还在门口站着。
李伴峰做好了准备,他要偷袭绿花子。
绿花子转眼闪现在潘德海近前:“动我下试试!”
“你这人怎么这么张狂,就你动不得么?”
院子外边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众人一起望去,才发现那个讨水喝的老头还没走。
他居然能看到院子里的三个人?
他怎么看到的?
老头进了院子,绿花子问道:“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老头一挥手,身边突然浮现出一个年轻人。
李伴峰大惊,这个年轻人他认识。
老头对年轻人道:“根子,把桶子给我。”
小根子把桶子交给了老头。
老头提着桶子对绿花子道:“今天我就要动你。”
PS:这老头什么来历?
第349章 金病之战
李伴峰不知道小根子为什么在这里,小根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老头提着桶子,看着绿水丐。
绿水丐微微笑了笑,身上数百脓疮暴长,长到满身皮肤容纳不下,脓疮逐一裂开,每个脓疮里钻出来一个指肚大小,翠绿色的小人,扑打着翅膀,如同天使一般,朝着老头飞了过去。
“好个绿花子,一上来就动杀招,”老头不慌不忙,还给根子上课,“根子,看仔细了,这些小东西看着飞的不快,但你要一动,他们马上就能黏上来,
除非有旅修和盗修的身法,其他道门绝对躲不开,所以咱们必须招架,用这招金光如瀑!”
眼看小人飞到近前,老头拿出勺子,在桶子里舀了一小勺,信手一甩,一道金光闪闪的瀑布从天而降,把飞过来的小人全都拦在了瀑布外边。
绿花子一怔,这老头子好见识。
他说的没错,这些小人看着飞得很慢,但这些东西有灵性,如果目标躲闪或是逃走,他们会突然加快速度追上去。
而今正面的路线被金瀑布给拦住了,绿花子操控着小人,想要绕开瀑布,从侧边下手。
老头从桶子里舀出来一小勺,手腕大开大合,把汤汁甩了出去。
汤汁化作万千甘露,老头继续给根子上课:“这技法叫做金光点点!”
每一点金汁,都跟有生命一般,追着绿花子的小人极速飞翔。
李伴峰捂着鼻子,连声慨叹,这是真的飞翔!
金汁落在小人身上,小人连声哀嚎,身上渗出绿色脓汁,金绿相融,小人在惨叫声中,与金汁化作一片浓烟。
绿花子暗吃一惊。
这些脓汁化成的小人,是他技法淬炼出的精华。
这老头的桶子里应该不算精华吧?
就这么两两相抵了?
绿花子想多了,两两相抵还不行,金汁的数量比小人多,剩下的点点金星,如同箭矢一般,直接扑向了绿花子的面门。
绿花子面无惧色,拎起了身边的林德兴,当做盾牌,上下招架。
要说绿花子的身手真是好,这么多金星,没有一个落在他身上,全被林德兴挡住了。
这金汁可不只是味大,落在皮肤之上,会一路腐蚀到骨头,林德兴脸上坑坑点点,被金汁腐蚀出了大片窟窿,身上的衣服也被烧烂了。
绿花子扯破脸上的皮肤,血液和脓汁一并渗透出来,混在了一起。
他又要施展技法,可老头没给他机会,挂在半空的瀑布带着璀璨夺目的金光,朝着他平移了过来。
这可麻烦了,无处躲闪,也不好招架。
绿花子再次拎起林德兴,化盾为枪,在瀑布之中左拨右挡,生生开出来一条路,冲了出来。
老头赞叹一声:“好枪法,根子,看仔细些,这人有武修的根底。”
瀑布眼看撞上了姚老的房子,潘德海很紧张,赶紧躲进了屋子里。
李伴峰也很紧张,这房子是新修的。
老头把勺子一挥,瀑布消失不见,化作金色巨龙,冲向了绿花子。
“根子,这叫金龙出山!”
金龙流淌着满身金色的光晕,呼啸而至,但凡碰到一点,都可能造成致命重创。
绿花子确实有武修根底,手中一条林德兴,似怪蟒翻飞,与金龙战在了一处。
老头拿着勺子,在桶底捞了些干的。
这次要下重本,老头青筋暴起,用了力气:“根子,这叫水漫金山!”
根子一直认真看着,可始终没见老头把勺子甩出来。
勺子在桶里暗中发力,与此同时,大地随之震颤。
绿花子脚下,地皮开裂,金光乍现,一座山峰,缓缓隆起。
这下不好应对了。
绿花子想跳起来躲闪,脚下没使出力气,这山踩着是软的,而且很黏。
稍有不慎,如果陷进去了,就万劫不复了。
李伴峰惊叹不已。
他感觉自己的文化知识上有明显的盲区。
在以前,他始终认为水漫金山的关键要素,在“水”这个字上。
他怎么就没想到,关键要素也可以在“金”这个字上。
绿花子躲不开金山,满身脓汁凝结,形似绿色羽翼。
羽翼扑打,带着绿花子飞了起来。
他飞高一寸,金山长高一寸,飞了八尺多高,绿花子飞不上去了。
头上还有一条金龙,自上而下,压着绿花子打。
绿花子正和金龙周旋,忽听老头大喝一声,把勺子从桶子里拔了出来。
水漫金山,金有了,水呢?
水来了!
金山顶子上突然塌陷了少许,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开口,一股金流,喷涌而出。
绿花子躲闪,金流追着打。
绿花子用林德兴招架,金龙在头上接着打。
绿花子猛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疾风吹来,吹散了金龙,把金流也吹偏了。
老头喝一声道:“喷的好!”
李伴峰一怔。
为什么说喷的好?
绿花子这招应对的好像没什么问题。
金流很快找回方向,金龙也恢复了原本的形状。
绿花子想再打一个喷嚏,把金流和金龙彻底驱散。
可喷嚏没打出来,绿花子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空气中有金汁,很细小,看不见,正常情况下甚至感知不到。
但这次绿花子感知到了。
因为打喷嚏之前要吸一口气,很深的一口气。
之前打喷嚏的时候,绿花子吸了一口气,吸进去了大量金汁。
之前第一口还不觉怎地,第二次吸气的时候,绿花子感觉到身体里有东西在燃烧,疯狂的烧灼着他的脏器。
好狠!
绿花子恼怒之下,哇呀一声,喷出了一片白森森的呕吐物。
冒着热气的呕吐物迅速挥发,化作白雾,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老头对小根子道:“他要往外散疫病。”
“这人好恶心!”小根子骂了绿花子一句。
小根子不害怕,跟了老头这么长时间,他知道老头肯定有办法应对。
老头子点了一锅子烟,咕嘟嘟一口抽完,把通红的烟渣子倒进了桶子里,桶子里的金汁沸腾起来,冒出团团金气。
金气缭绕,与白雾融合,化作烟霾随风消散。
绿花子咳嗽了两声,这不是要释放病灶,是他肺子里有金汁烧灼。
还能继续打么?
能。
他能用肺里的病灶化解金汁。
但绿花子不想打了,对手太强悍,再打下去,可能要落个重伤。
他想离开此地,可眼前的金龙和金流不放他离开。
绿花子到底身经百战,危急关头,不见半点慌乱。
他先升高了自己的体温,身体烧的通红一片,所有靠近他的金汁,都迅速蒸发掉了。
借着这一层保护,绿花子抡起林德兴,先打打退了金龙,随即冲到金山之上,把林德兴的脑袋,往山口里一塞,当即把金流给堵住了。
山口只有拳头大小,塞的有点勉强,好在山体本身不太硬。
趁此机会,绿花子闪现身形,消失不见。
因为山口被塞住,金山之中,压力陡增,砰一声把林德兴给喷了出去。
林德兴飞上了天际,不见了踪影。
小根子对老头道:“祖师,不追么?”
老头叹道:“绿花子有真本事,真把他逼到绝境,却也不好对付。”
“那另外一个呢?”
老头朝着院子外边看了看,笑道:“另外一个,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屋里的人。”
潘德海,此刻正在姚老的屋子里。
他站在姚老床边,神色狰狞道:“可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我现在要挖你契书了。”
姚老躺在床上,没有回应。
潘德海道:“我不跟伱说笑话,我可是真挖,药王沟这地方不错,我也想多一块地界,反正你也用不着了,不如送给我了。”
姚老依然没动静。
潘德海默然片刻,坐在了床边。
他在怀里摸索,摸了许久,摸出了一根细棍。
“我在路上买了个糖人。”
潘德海在怀里又摸了好几遍,摸出来些碎糖:“挺好个糖人,被林德兴那王八羔子打碎了,
拼一拼,还能吃,可甜了,你吃不吃?
你不起来是吧,你不吃是吧?
你不吃我可吃了,我不跟你说笑话,我真吃。”
根子站在院子里,问老头:“祖师,他是什么人?”
“他是潘德海,海吃岭的地头神。”
“躺着的那位呢?”
“他是姚信,药王沟的地头神。”
“他们是敌是友?”
“说不清,”老头摇摇头道,“你还记得海吃岭遭灾的事情么?”
“记得。”
“潘德海缺德,要把海吃岭的虫灾散到别人的地界,为这事,他和周围的地头神打了好几场,可他从来没对药王沟下过手,
那次遭灾,在地头神里边,只有姚信帮了潘德海一把,给海吃岭送了灭虫的药,他们到底有多少恩怨,我还真说不清。”
……
林德兴跌跌撞撞往山下走,身上的皮肤全部脱落,血肉少了一大半。
脑浆子在满是窟窿的颅骨里摇晃,内脏时不时掉出来一块,骨头也全都移位了。
走到半山腰,林德兴脚下一绊,身形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双眼严重受损,视力不济,他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绊倒了他。
他想挣扎着起身,却没能站起来,他被困在了一张网里。
这是涂映红的网,当初想用来猎捕李伴峰的,结果被手套顺走了。
林德兴试图挣扎,可他伤得太重了,被网子越缠越紧。
李伴峰拿出醇亲王的马鞭,对着林德兴一通暴打,打的林德兴放声哀嚎,满身冒烟,打到林德兴彻底不会动了,李伴峰这才停手。
手套用拇指和中指站在地上,竖起食指,摇头晃脑道:“当家的,我拿回来的东西,成色都不差吧!”
李伴峰点头道:“做得好,这一战算你头功,得重赏!”
“谢当家的,那什么……”看李伴峰掏钥匙,开了随身居,手套愣住了。
“当家的,你不是想把这东西带家里去吧?
当家的,咱们在这把他处置了不就完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非得送家里去?这不行啊!这味儿太大了!早知道我不把网子给你了!”
PS:这东西给谁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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