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文曲星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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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文曲星的风范(2/2)

    “哦,原来是这样啊!”

    杨沅笑了笑:“那就不劳玉叶姑娘你来相劝了。

    我已决定,明天一早,赴金殿请命,出使金国。”

    什么?

    薛冰欣和冷羽婵听了,顿时大吃一惊。

    肥玉叶听得也是一呆,她还有一肚子拟好的说辞没有说呢。

    来时想到杨沅这厮什么都好,唯独一个短处,那就是好色。

    她甚至想过要用自己作为代价,央求杨沅出头。

    可是……杨沅已经决定要请命出使金国了?

    杨沅可不傻,不能让她说下去。

    本来是为国请命的事儿,如果让她沾惹上,那成了什么啦?

    杨沅笑容一敛,郑重地道:“令尊的事,我也知道一些。

    如果令尊还活着,如果我此去能打探到他的下落,自会想尽办法把他安全地带回来。

    玉叶姑娘,你请回吧。”

    杨沅想着,得赶紧让贝儿写好奏疏。

    另外他既然决定请旨去金国谈判,鹿溪和丹娘那边也得先通个气儿,做好她们的思想工作,便不想就此事和肥玉叶多做纠缠。

    肥玉叶又惊又喜地道:“杨通判,玉叶可否作为使团的一员随你北上?”

    杨沅疑惑地反问道:“这是……你们机速房的意思?”

    肥玉叶道:“玉叶如今是蝉字房掌房,本就负责对外谍探事务。

    家父是机速房皮剥所重要执事,知晓我大宋诸多机密。

    便不谈私情,于公我也该去相救的。”

    她盯着杨沅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郑都承旨,也是答应了我的。”

    杨沅思索了一下,摇头道:“人,当然是要救的。

    但你是肥处置使的女儿,若感情用事,就会坏了大事。

    令尊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杨沅转身就走,肥玉叶急忙道:“杨通判,玉叶保证绝不感情用事,一到金国,凡事都听凭你的吩咐。”

    杨沅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道:“你走吧,这件事,通融不得。”

    肥玉叶情急之下还要追上去,却被冷羽婵和薛冰欣并肩拦住了。

    冷羽婵和薛冰欣的心情也很矛盾。

    她们想帮玉叶,可是又怎忍让杨沅赴死。

    眼下,是杨沅自己主动想要去金国的,她们怪不到玉叶头上。

    可是,她们也不想让玉叶跟着,万一害了杨沅,那可是她们一生之恨了。”

    ……

    “我去北国,与肥玉叶无关!”

    菊庭里,杨沅对追进来的冷羽婵和薛冰欣说道:“事实上,从我在殿试时对官家提出,我大宋对金国应该‘以礼相待、以武相制’开始,有些事我就避无可避了。”

    杨沅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除非我和临安府的乔老爷一般,左右逢源、八面圆通,不站队任何一边。

    我既然做了选择,那么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一定会有过独木桥的时候,不可能全是康庄大道。

    我若不去,那么旁人骂我哗宠取宠、投机媚上的话,便都坐实了。

    从此以后,我就只能夹起尾巴做人,成为天底下的一个大笑话。更何况……”

    杨沅看看冷羽婵和薛冰欣、艾曼纽贝儿三人:“你们以为,我不请旨,就不用去了?

    等到官家不得不下旨让我去的时候,那就不只是脸面难看的事了。

    到时候,万一派我一个副使的身份。我凡事不能做主,那就更加难做。

    我现在请旨,就能把握主动,把正使抢到手,这样反而方便我行事。贝儿,跟我到书房来!”

    杨沅说罢,便向书房走去。

    艾曼纽贝儿跟着走了两步,忽又站住,回身看了看薛冰欣和冷羽婵。

    “薛姑娘,冷姑娘,杨先生说的是对的。”

    贝儿认真地道:“在我们西方,有一句谚语:欲承王冠,必受其重。

    我知道你们担心他的安全,可是敌人已经举枪冲锋了,难道杨先生还能掉转马头做一个可耻的逃兵?

    如果,呐喊最大声的那个骑士率先做了逃兵。

    可笑的是,他还死在了追兵的枪下,那么他死掉的将不只是生命,连他的荣誉也彻底完蛋了。”

    贝儿向二人点点头,转身走进了书房。

    按照杨沅提出的几个要点,贝儿一番斟酌后,便写出了一封奏疏。

    杨沅主动请旨,愿意出使金国,并且特意点明,他要做正使。

    正使也没有绝对权力。

    在使团出发之前,皇帝会召开一次御前会议,定下和谈的基调,划好底线。

    使节能做的事,就是在划定的上线和下线之间辗转腾挪,尽量让谈判结果贴近对自己有利的上线。

    他是没有权力跳出框架去和对方交涉的。

    比如说,朝廷制定的大框架是“和”。

    那么他能做的,就是在达到“和”这个大前提下,尽量争取对本国有利的条件。

    他不可能跳出朝廷给予他的权力,去决定是不是要“战”。

    尽管如此,如果没有一个正使压在上头,那么杨沅在出使期间就是整个使团的负责人,他将拥有比其他使团成员更大的自由度。

    虽然贝儿所在的国度要比大宋这个东方帝国小的多,可那也是一个国家。

    作为一位大公爵的女儿,她还参加了多国军队组成的远征军,在异教徒的国度打过仗。

    所以贝儿的视界相对来说是比较高的,她能理解杨沅的选择。

    她把写好的奏疏交给杨沅,迟疑了一下,轻轻问道:“杨先生,这次出使会很危险吗?”

    “干嘛,担心我啊?”杨沅正浏览着奏疏,听到这话,不禁抬起眼来,调侃了一句。

    这一抬头,杨沅便看到了她眸中一抹来不及掩去的关切。

    那种担心的神色,和羽婵、冰欣如出一辄。

    杨沅语气一顿,声音便又温和了许多:“你不用担心,完颜亮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只要我能号准他的脉,不管我在他面前如何反复横跳,他不但不会杀我,还会把我当成一个大宝贝呢。”

    ……

    次日早朝,杨沅以临安府南厅通判的身份,上朝面君。

    公开场合下,这是杨沅第三次见驾。

    第一次,殿试奏对,杨沅以贡士身份,请雪岳飞之冤,定秦贼之罪。

    第二次,金兵耀武于蔡州。杨沅以状元身份上书论国事,析金人动机,申“以礼相待、以武相制”的原则。

    第三次,金军陈兵于两淮,又放出和谈消息,软硬兼施,欲逼大宋改变新君登基以来积极的对外政策,甚而做出更大让步。

    杨沅则以临安府通判的身份第三次上书,请求代表大宋与金人谈判。

    金殿之上,杨沅再一次重申了他坚持的“以礼相待、以武相制”的对外原则。

    杨沅用一段简明扼要的话,对这八个字做了一番注解:

    “大宋不挑战,不惧战。你要和,我应和。你要战,我便战。我要和平,所以备战。

    我有一战之力,方能避免战争。若不修武力,一味求和,只能迎来强者的刀剑!”

    杨沅这番话,也定下了他作为宋国使节出使金国的谈判基调。

    最终,在只有副皇帝赵璩阁下一人投出反对票的情况下,官家做出了派遣杨沅出使金国的决定。

    为此,赵瑗给杨沅加了“翰林学士衔”,作为此番赴金和谈的正使。

    翰林学士是正三品。

    宋国在和他国往来时,经常用类似的方式低官高配,迎送他国使节。

    历史上,大宋就曾派遣一位五品的中书舍人,加了“翰林学士衔”,赴金国谈判两国疆界划分和确定两国皇帝名份问题。

    大宋还曾派遣一位从六品上的吏部员外郎,加了“翰林学士衔”,代表大宋赴金国议和。

    和这次一样,那两次重大谈判,一次是为了争取疆土,一次为了谈判议和。

    而两次派出的使节,都是主战派官员,而非主和派官员。

    原因很简单,是和是战的基调是出使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

    派出的使节只能努力在“和”的上下限之间,为己方争取一个更好的谈判结果。

    派出的若是主战派,他也无权跳出基本框架去谈判。

    可如果派出的是一个主和派,他的谈判结果,很可能就是无限贴近下限了。

    出使的决定下达之后,朝廷就开始了一系列的准备。

    杨沅领到了一袭紫袍。

    正三品以上官,才能穿紫袍。

    赵瑗前不久曾拿汤思退举例,让杨沅努努力,争取比汤思退的三十八岁任宰执再早一些。

    汤思退是参知政事,从二品的官。

    杨沅现在正三品,已经无限接近汤思退了。

    当然,杨沅这个正三品是临时授官,出使任务结束后就要官复原职了。

    不过,如果他能圆满完成出使任务,回来后是必然要升一级的。

    到那时,他就是二十四岁的五品实权官员,将成为大宋政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当然,前提是他能活着回来。

    谁不知道如今的金国皇帝完颜亮是个性情极不稳定的人?

    用后世的话说,此人有点神经质,喜怒无常,性情癫狂。

    虽然是金国主动提出的和谈,但杨沅得罪了他,此去必然是凶多吉少……吧?

    ……

    杨沅和李师师的宝贝儿子,挑了一个最出其不意的时间诞生了。

    他是在杨沅上金殿面君,主动请求作为大宋使节出使金国的时候降生的。

    杨沅下了金殿,应付了包括晋王赵璩、枢密使杨存中、参知政事张浚等诸多官员的关怀慰勉之后,回到临安府做临时交接时,得到消息的。

    李师师派人到临安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等杨沅匆匆赶到李师师的家,他就看到一向风华绝代、一尘不染、也一丝不苟的李师师正躺在榻上,额头的秀发微微有些潮湿和凌乱。

    在她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小小的杨家大少爷,正依偎在母亲身边,闭着眼睛睡的香甜。

    看到杨沅匆匆走进来,又突然放慢的脚步,李师师便是甜甜一笑。

    那不仅是成为一个母亲的满足和幸福感,此刻与她而言,更有了一层更重大的意义。

    如果……如果杨沅此去北国,万一有什么差迟,至少他的血脉能得到延续。

    “二郎,给你儿子取个名字吧。”

    榻边,师师的手放在杨沅的手中,对他柔声说道。

    “省,杨省。”

    杨沅脱口而出:“咱们这孩子,真是太叫人省心了!”

    ……

    确定以杨沅为正使出访金国的第三天,枢密院也定下了副使的人选。

    大宋使节,包括接迎外国使节,一贯的标配就是文官做正使,武官做副使。

    于吉光的国信所押班实际上也更接近于武职。

    而且上次让于吉光做副使,是因为日本使节提出要住在国信所控制的班荆馆。

    国信所押班本来也要做馆伴使的,干脆就让他兼了接伴使。

    饶是如此,枢密院也是派了人的,当时是派杨沅做了清道使。

    这一次杨沅出使金国,枢密院给他配的副使,就是机速房蝉字房副承旨寇黑衣。

    副使人选确定,报上朝廷,朝廷按惯例给寇黑衣加了一个某某军承宣使的头衔,穿上了大红袍,现在是正四品的武官了。

    和杨沅一样,他也是“临时官”。

    郑远东在八绂堂亲切接见了杨沅,人家郑远东是“正五品上”的官,可不是“临时官”。

    “杨通判,你是我机速房走出去的人。不惟杨枢使对你的副使人选十分重视,本官也是百般斟酌。”

    郑远东招手把寇黑衣唤到身前:“寇黑衣你是认得的。

    你们两人有过合作,彼此熟识,况且他也是果勇机敏之人,如何,还满意吗?”

    杨沅欣然应允,寇黑衣身手极好,而且极有头脑,这个副使当然要得。

    离开八绂堂,寇黑衣就把杨沅领去了蝉字房。

    院中,正肃立着十八名武官。

    寇黑衣介绍道:“这是下官从‘御前弓马子弟所’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此番作为武官随从,伴同你我共赴北国。”

    杨沅点点头,目光一扫,忽有所觉。

    他又将目光扫回去,便落在了一个有意垂下头的军士身上。

    也许是注意到了杨沅的凝视,她慢慢抬起头,眼中满是乞求之色。

    肥玉叶!

    她竟然换了男装,藏在这些随从武官之中。

    她能藏在这里,显然是郑远东默许了的,寇黑衣必然也是知情人。

    一时间,杨沅就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咳!”

    寇黑衣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身子,问道:“杨通判,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杨沅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确定,他们一切能遵从命令,听从指挥?”

    寇黑衣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下官确定。”

    杨沅不置可否地转向那十八名士兵,沉声喝道:“尔等可能令行禁止,一切唯本官之命是从。”

    “能!”

    杨沅缓缓走下台阶,一步步踱去,站在肥玉叶身前,沉声再问:“可能做到令行禁止,一切唯本官之命是从?”

    注意到杨沅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肥玉叶答的特别大声。

    只是她这一挺直腰杆,振声应喝,那胸前的颤抖实在是……

    杨沅都有些目不忍睹了。

    在挥手示意众士兵解散后,杨沅沉吟了一下,对一身戎装的肥玉叶道:“这几天,你去‘拈花小筑’。”

    肥玉叶瞪大了眼睛,诧然看着杨沅。

    杨沅道:“那儿有两个人,一个叫矢泽花音,一个叫椿屋小奈。”

    肥玉叶疑惑地道:“好像……是东瀛人?”

    杨沅道:“是,你跟她们学学,如何变装易形。你这乔装,实在是……”

    肥玉叶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脸色顿时红了。

    她期期艾艾地道:“我……刚才还在办公,只是匆匆换了一身衣裳而已……”

    然后她又泄了气,说道:“好,我去!”

    ……

    颍州和邓州沿线,宋金两国已经开始了小规模的战斗。

    有鉴于此,使团的筹备效率空前之快,没两天使团便正式出发了。

    杨沅从临安府带了于吉光、大楚他们几个人作为随从。

    而他私人安排的花音和小奈,就藏在了于吉光他们几人中间。

    以这两位姑娘的变相术和变声术,于吉光他们根本看不出是女人,只是觉得瘦削矮小了一些。

    他们从运河入长江,再入运河到泗州,然后溯流而上沿淮河抵达了颍州。

    全程水路,在江南水网密集区域,倒比陆路快了许多。

    这一日,他们终于抵达了颍州。

    岸上,可以看见一些凌乱的战斗痕迹。

    看来宋军不仅在对岸严密防御,也是有守有攻的,所以才能在金兵这一侧阵地留下了战斗的痕迹。

    孔彦舟派了两员正将,在淮河岸边迎接宋国使团,并护送他们去颍州城。

    宋国来使、新科状元,这两个头衔,让颍州百姓为之轰动了。

    颍州街头,人山人海。

    城门处,金国的颍州地方官员、士绅名流,俱都赶来了。

    很多人都是为了观瞻一下这位大宋文曲星的风采。

    大宋使团的车驾队伍抵达城门处,停下来整顿队伍、仪仗,以便正式入城。

    直到此时,大金国广平王孔彦舟才姗姗来迟。

    他骑在一匹雄骏的枣红马上,未曾披甲,只穿着武将常服,袒着胸怀,露出一簇护心毛。

    孔彦舟前呼后拥地领着数十名骑兵,“泼剌剌”一阵疾驰,到了宋国使团前面猛地一勒战马。

    那地面不曾洒水净道,被他几十匹骏马一通践踏,登时扬起了一阵灰尘。

    孔彦舟一身的酒气,坐在马上,乜视着正在正容正冠的杨沅。

    他用马鞭向杨沅一指,睥睨地道:“你,就是大宋状元,杨沅?”

    骏马来回地走了几步,孔颜舟袒腹于马上,恣意大笑道:

    “就是你,声称要对我大金态度强横、以武相制?

    怎么,今天灰溜溜地滚来乞饶求和了?”

    宋国使团的人闻言皆露出怒容,就连于吉光、陈力行他们都不禁对他怒目而视。

    这个宋国的叛将、金人的走狗,太也猖狂了。

    城门口,许多的颍州当地官员和士绅名流齐齐噤声,摒息向他们看来。

    谁也没有想到,宋金和议的第一幕,就是如此火爆的场面。

    这……这还能“和”得了吗?

    杨沅站在马车上,云淡风轻地挥了挥衣袖,拂开飘到面前的灰尘。

    他看着孔彦舟,撇出一句字正腔圆的老北京话。

    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老北京话。

    “你丫有病吧?要打的是你们,哎!我们这兵也排了,阵也布了,你们又要谈!

    好啊!老子给你机会谈,还没谈呢,你又反咬一口。

    孔彦舟,你说话到底经不经脑子?你那嘴是用来喷粪的吗?”

    宋金两国的官员随从、颍州的百姓士绅,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嗟!大宋使者的骨头这么硬的吗?

    问题是……,他不是大宋状元吗?

    这比土匪出身的孔彦舟还土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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