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重闻言,只是冷笑一声,把长剑递过去。
不怕他的小手儿再不干净,倒是盼着他再当着自己的面,把这把剑给毛走——我不说话,到时候你就尝尝天听的厉害吧!
只可惜,这一次季觉的手脚却干净的要死。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苍啷一声轻响,虚室生电,暗中浮光。
虚空之中,一道弘光皎然跃出,轻灵如飞鸟。
长剑无锋,粗粝又沉重,剑脊之上,丝丝缕缕的墨色流转,缠绕在剑身之上,飘渺虚幻如雾。其中,无数景象如幻影一般显现又消散,却看不真切。惊鸿一瞥中,便窥见了天崩地裂。
剑茎五寸,剑身三尺,重九锵,三斤十二两。
其长之极,重之至,可评上制。
入手的瞬间,昔日叶教授丢给自己的那本《相剑说》中的记载就浮现在胸臆之中,手指自剑脊之上掠过,就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森严气魄。
上三下六,碧落黄泉具在的周天构架中,十二上善的神髓具全,无一短板。而就在其中,简练而明晰的诸多灵质序列彼此融为一体,毫无瑕疵。
以核心中的天元之道,统御以太、镜和荒墟。
所用到的,无一不是世所罕见的珍贵赐福——天元一系的【应箓受图】;以太一系的【极往知来】;镜的【梦幻泡影】;荒墟的【尘寰万化】。
而更重要的是,以周天构架彼此衔接之后,居然在周重的调制之下,构成了一条季觉闻所未闻的赐福连锁……
季觉眼皮子一跳,抬起头来看向周重:“如此杰作,这下要恭喜周大师,再添一条金绶了。”
周重只是捋着胡子得意的冷笑一声,并没有答话。
还用你说?
能给你看一眼,不就是为了这个?
这么长时间以来,多少人穷经皓首、倾家荡产都无法在旧的记录上得到崭新的突破。如今,每一条崭新的赐福连锁出现,可以说都足以成为协会的头条新闻,
因此而带来的名望足以令任何一个工匠在一夜之间成为当红炸子鸡,享尽荣华。不提它能在协会内为自身的爬升带来多大的优势,在派系内争取到多重要的话语权,光是四十年之内的专利费用,足够周重从此退休,数钱数到手抽筋。
大家谁默默努力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忽然有一天,装个震惊所有人的逼?
一想到叶限从自己学生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时的神情,周重就忍不住想要仰天大笑。
七年前的报告会上被叶限针对到下不来台的郁气,顿时消散一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莫欺老年穷!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旁边啧啧称奇的声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而等他回头看向身旁的时候,眼睛都特么直了。
就在季觉手中,孤傲凌厉绝不屈从他者的赐福长剑,竟然犹如臂使的挥洒开来,灵质奔流之中,剑鸣不断。
只是随手挥出,虚空中便有一道墨痕显现,久留不散,锋芒逼人。
不仅仅是如此,就连沉寂的赐福都他所调动起来,运转变换,一缕如梦似幻的雾气自剑刃所斩下的虚空之中弥散开来。
转瞬间,室内的一切仿佛再度落入了火狱熔炉之中。
狂暴的温度扩散开来,焚烧魂魄。
可转瞬间,一切又消散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我明白了。”
季觉恍然轻叹。
虽然受限于自身,无从催发出它真正的威力,可短短的弹指之间,便已经随着灵质的转化,洞察赐福连锁的构成和原理。
“厉害,实在厉害啊!”
“应图受箓强化天元的控制力,极往知来增强感知洞察细节,梦幻泡影更替现实,尘寰万化则用来催发物质,来顺应变化……
更重要的是,铸剑时铭刻在内的诸多记录,就是天然的范本!
通过童山的催发,就能够以念动力为基础,凭空再造天灾,无限制的逼近曾经发生过的破坏,同时,还能通过应图受箓和梦幻泡影来避免自身受到损伤,四者环环相扣,实在是绝配!”
你特么的……
周重手头一紧,胡子都下意识的捋断了一根,眼皮子狂跳:那都是我的词儿啊!那都是老子装逼的词儿啊!
你特么哪里找到的说明书?
我还没写呢!
眼看着自己刚出炉的造物,落进季觉手里,居然被瞬间催发,毫无反抗,一副亲亲乖囡样子。而自己苦心缔造的赐福连锁,竟然在瞬间被看明原理和构造……
他已经开始破防流汗了。
坏了,这孙子……该不会跟叶限一样,回到家里就开始憋论文给自己使坏吧?
别到时候自己头条还没上,相关的论文就被季觉这狗东西给抢占完了。
自己肉还没吃到嘴里呢,汤就被喝干了!
季觉越是分析夸赞,他就越是心慌和紧张。
直到他眉飞色舞的说完,依旧意犹未尽,捧着剑说道:“我看这赐福连锁横跨四系,尽得天元和以太之精髓,如今就只缺个好名字,不如就叫……”
“……天地不仁!”
解说装逼权没了就算了,眼看命名权都特么要给季觉狗嘴一张叼走,周重也顾不上矜持了,劈手夺过了长剑,断然开口,打断了季觉的话:
“——赐福连锁的名字,叫做‘天地不仁’!”
确实好名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翻译一下,就叫做众生平等,一样遭灾。
季觉点头:“那我看这剑……”
“剑的名字叫做‘挥毫’!”
周重瞪眼,从没有如此迅捷的解答和反应。
由不得他再风轻云淡扮高人了。
再慢点,季觉那脏兮兮的小手儿怕不是都要摸自己的专利申请书上去了……
如今他看向季觉的眼神,都充满了警惕。就好像当红影星看着那些个趴在红毯上不动、几米的路恨不得走半个小时的糊咖。
你怎么就这么能蹭呢!
干脆把红毯搬你家去得了!
劈手夺过了季觉手里的剑,小心翼翼的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和指纹,意思是看也看了瞧也瞧了你差不多得了。
别蹭了!
季觉眼看老登如此警惕的样子,无可奈何的一叹:终究是成见太深。
夸你你都不高兴!
他想了一下,学着叶教授的神态动作,漠然的扶了一下不存在的眼镜,做出一副张口欲言的样子。
周重的动作顿时瞬间僵硬,警惕倍增。
也不知道以前被叶教授锤了多深的阴影……季觉心中一阵感慨同情,可手里却没犹豫半点,果断的伸出。
“恭喜周大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只是不知道……能否让在下沾沾喜气?”
说着,他搓了搓手指头,挑眉眼神示意。
一张加了周重签名的申请表以光速排进了季觉的手里,生怕他再纠缠不休。
最后一个签名到手。
摸也摸了,蹭也蹭了,白嫖完事儿之后再留下来就不礼貌了。
容易被揍。
季觉大跨步的后退了一步,拱手道别:“今日收获良多,多谢周大师指点,他日有暇,一定再上门拜访!”
你可特么的别来了!
晦气!
周重的脸色好像死了马一样难看,只是最后瞥了他一眼,指了指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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