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些树木此刻还比较小,也比较稀疏,但是跟肆州光秃秃的局面是完全不同的。走着走着,官道两旁猛地出现了护路林,延伸向了远方。
这种变化极为的突然,令人错愕。
牛长更此刻就是有些诧异,他看了看前头的树,又看了看身后。
在官道的左侧,有一个占地颇大的院落。
院墙高大,能看到里头许多建筑,有的升起了炊烟来,院墙大门是敞开的,门口的马槽里有几匹老马正在休息。
有人发现了他们,下一刻,就有几个武士从府里走了出来,在一个吏的带领下,快步挡在了官道上,挡住了他们的路。
看到这个熟悉的组合,牛长更,以及跟随前来的许多农民,都是心生惧意。
一个吏带着几个士卒,这组合实在是太过经典。
那吏来到他们的面前,一一打量着众人。
“过所?”
赵苦僧急忙走上前来,畏畏缩缩的说道:“这位上吏.吾等没有过所,也没有什么身份文书.我们是亡人.”
“亡人??”
吏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而后再次看向了那些人。
赵苦僧支支吾吾的,牛长更站出身来,“这位上吏,我们都是肆州五台城的百姓,实在是活不下去,听闻你们这里招收亡人,故而前来投奔.”
吏恍然大悟,他领着士卒们一一查看,确保这些人没有携带武器,又看到了驴车上的妇孺,跟他们也询问了些情况。
“你们且先在这里等着”
吏转身离开。
牛长更看向一旁的赵苦僧,“大兄.是不是.”
赵苦僧摇着头,“勿要惧怕。”
很快,就有个更年长些的吏走了出来,方才那吏跟在他的身边,为他解释这里的情况。
“要确定身份,那也不该让他们待在这外头,多冷啊,还有孩子和妇人.”
“进去吧,车子驴子放在那一边,王生,你带着他们去放东西,刘生,你领着其余人先进院,给他们些热水和吃的。”
“唯!!”
牛长更等众人走进了院里,此处是一个官署,这样的官署,在肆州也是有的,通常是负责征收车马税,排查进出马车等等,官道的重要进出口都会设立。
妇孺们被安排进了屋内休息。
那吏再次询问他们的情况,问清楚了他们原先的住址,行业,身份等等。
“这是你们的过所,拿着吧,稍后这位会带着你们前往对面的村镇,你们就暂且在那里居住吧。”
吏只用了一个时辰,就给他们开出了过所,有人领着他们前往远处的村镇。
众人心里多少都有些惧怕,跟着那位吏再次启程,到达了距离此处最近的一处村镇。
早有一个老吏笑呵呵的等着他们。
村镇颇小,可道路却很干净,路是被清扫过的,有村民好奇的开门,观察着这些陌生人。
老吏走在那些人的前头,“老夫姓侯,你们就叫侯老丈便可,当下没那么多的屋子,你们先挤一挤.若是有力气,你们也可以自己建个屋子,不用担心,这里没有修筑赋,如果是想要去县城做些营生的,可以跟我要过所不要钱,但是不能丢失,不能送人”
老吏将众人安排到了村镇的各个屋内。
因为战乱的缘故,空下来的房屋还是有许多的。
天色渐渐漆黑,赵苦僧坐在屋内,身边围绕了许多人,他们看起来都有些开心。
“终于是进来了.有了过所,那我们就可以去学室考吏了吧?”
赵苦僧摇着头,“勿要太着急,先等一等.现在不是过去,混进来着实不容易,不要忽视那些小细节,要稳当。”
他很是严肃的说道:“这一年多的时日里,我们在恒,朔等地的同僚们,损失惨重,一个一个的失去了下落.很多地方都变得陌生,让我们寸步难行,此番将军重启点灯大计,吾等不能有失!”
“定然要为将军办的大事,不能使刘桃子这般猖狂!!”
其余众人分外激动,纷纷点头。
忽有人跑进了屋内,“大兄,有人靠近!”
众人迅速散去,有的逃离,有的躲藏起来。
屋内静悄悄的。
老吏轻轻敲了敲门。
赵苦僧打开门,老吏笑着与他相见,随即跟着他走进了屋内,屋内其余几个人也起身拜见。
老吏当即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本文册。
“叨扰,叨扰赵君?嗯,我看您没有子嗣?孤身一人?”
“是啊.先前周人杀进来,我家里人全部都逃散了.”
“唉。”
老吏摇着头,“这年头啊.赵君,若是你不反对,那你的户籍就要落在安村了”
“我不反对。”
“嗯,好,明日啊,县吏就要来此处,正式给你们登记,我将你的事情上奏给县里了,会补发过冬物资,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会发冬衣一件,你身高是多少啊?”
赵苦僧如实回答。
老吏再次说道:“另外,还会给你发些过冬粮,不太多,但是多少也能吃上一些,你还能耕作吗?”
“我还行。”
“行,那我给你多申请些授田,您今年是?”
“五十三。”
“年过五十,多给你补发十亩,你这岁数,就不用参与开垦了,其余的开春前再说,你就安心在此处修养,另外,问你一句,您需要子嗣吗?”
“啊??”
“是这样的,县城里有许多孤儿,无父无母,是县衙出钱照看,你没有家人子嗣,若是想要个孩子,可以上书申请,能过继的.”
赵苦僧茫然了片刻,摇着头,“往后再说吧。”
老吏登记完成,方才看向了下一个年轻人,照样核实他的情况。
“后生,我看你没有家室,身体还挺硬朗的,若是你愿意啊,可以前往学室,先学文,而后去做吏,我看你长的也聪慧学室要收费,不过我可以借给你,等你做事后还清就可以吃喝之类的,学室会提供。”
老吏说了许多,方才长叹了一声,“肆州那边的情况,我也得知了,已经上奏给了县城,可能卫将军府会过问这件事,你们也是不容易,长途跋涉.这年头就是这样,大家都不容易,不过,勿要着急,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今年战乱,税都给免了,还送来了些耕牛,保证明年咱大家人人都有耕牛可以用。”
“免了??边塞贫苦,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东西?”
“平摊出来的,平摊一次,就够我们许多人吃的.不必担心。”
“往后会越来越好的,对了,明日悲院会来几个医师,若是身体不适的,可以去看看,悲院看病是不要钱的”
老吏说了许多,拿着那文书,告别了众人,笑吟吟的离开了此处。
屋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赵苦僧欲言又止,他看向了周围的那些人,他们此刻也是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都先休息吧。”
夜色愈发的漆黑,屋内死寂。
次日,众人出了门,前往那老吏的家门口,赵苦僧刚刚到达,就看到牛长更穿着厚衣裳,手里抱着几个不同大小的布匹,激动的浑身哆嗦。
“真发冬衣啊还允许我们砍柴呢!不收赋!”
“大兄,你看我这衣裳多好啊。”
牛长更不断摸索着自己的衣裳,那衣裳并不新,也不算太厚,明显就是从某人身上扒下来的,可牛长更却喜欢极了。
“今早还送来了些粟,说是借取的,秋收时偿还.我活了三十来年,头次见到官府给借粮的.”
“来对了,真来对了.山魈将军当真是菩萨,活菩萨啊”
牛长更的话变得比以前都要多,絮絮叨叨,自说自话。
赵苦僧也拿到了自己的衣裳,穿上身上,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浑身上下都犹如被针扎,那衣裳似乎是在不断的收缩收紧,弄得赵苦僧痛苦不堪。
“赵君?新衣还舒适吗?”
“啊舒适.”
“舒适。”
ps:好了许多,明日开始恢复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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