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西北角的甘露殿外。
一位嘴角有痣的彩裳女官和四位司乐女官,正带着一群乐师碎步小跑进入甘露殿的威严大门内。
脚步声在这宫殿笔直的寂静长廊上显得格外整齐。
魏王卫继嗣的目光从这群温顺低头的年轻乐师们身上收回。
转头重新望向远处北祁山的秋林景色。
他一身紫红色蟒服,正站在甘露殿外不远处、一座歇脚观景的高台上,手掌轻轻拍打面前的白色石狮子栏杆。
转头认真看了看兄长意气风发的骄傲表情,卫思行缓缓点头。
“王爷,御前会议还未到时辰,您来早了,其它王爷与相公还未到呢。”
“哦?是吗,可现在下面不少人都在传一些流言蜚语,本王也觉得不无道理。”
一刻钟后,一场定期举行的御前会议在这座西郊的寂静宫廷内召开,不过这场御前会议的结尾、诸多例行的国家大事结束之后,一件“江州小事”的讨论,引起了几方的激烈争论……
卫思行也甚是感慨:
“本王哪里能想到,这林诚如此出人意料,能缔造如此局面,还是小瞧了此子。”
卫思行含笑点头。
卫继嗣转身,目光投向那位王弟。
等待门口的亲王勋贵、朱紫相公们守序入殿,开始上场。
卫继嗣若有所思:“王弟的意思是……”
名为灵真女史的彩裳女官面色不改说。
才叹气,点点头:
“全听王兄安排,本王无异议。”
卫继嗣不置可否,似是鼻音轻哼了下:
卫思行抬手打了招呼。
“王兄,咱们得适当学学那些五姓七望,虽然现在没有咱们卫氏这般权势矜贵,但是这些能延续数百年的钟鸣鼎食之家,自然有它们的存活道理,和濒临亡族亡姓的惨痛教训,例如一树之果,不盈一筐……咱们得虚心学一学。”
身后的甘露殿内,隐隐传来不少悠扬琴声。
这位彩裳女官转身,走上高台,微微行礼:
卫思行脸色微变,立即摇头:“王兄这是什么话?是我紧随王兄才对,王兄勿要折煞小弟1.”
“勿孤注一掷、毋专一隅……这个道理本王懂,可是王弟未免退的太多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形势不是一成不变的,现在西南叛乱,最前线的江州东林大佛又迟迟未落成,这些都是我们的大好形势,可以有所作为。”
他不由失笑,摆摆手道:
卫继嗣顿时露出灿烂笑容,重重拍了拍重新齐心的弟弟肩膀,他深呼吸一口高台上的秋爽烈风,伸手指向不远处的那一尊金身大佛:
“思行,咱们就再博一次,好好震慑下这些宵小。
点缀宫廷流行梅花妆的彩裳女官垂目,轻声解释:
“圣人一向喜欢上阳宫这儿的琴乐,以前头疼时,就来听一听琴乐,头疼便能稍缓。
“等着吧,等到朱凌虚父子一案翻案,颂德天枢与四方大佛全部建成,先斩西南李正炎余孽小丑,有天枢与大佛坐镇,此后,这天下南北,再也没有敢议论卫氏的声音,就要让他们这些宵小敢怒不敢言!让大周大统永固,把这些离干余孽的棺材板狠狠钉上!”
“现在江州东林大佛的迁址之事,在林诚和浔阳王府之间,王弟选谁,王弟可别忘了,林诚是你挑的未来女婿。”
他忽而建议道:
“不过这次林诚的事,我们卫氏不要插手太多,至少明面上不要,顶多王兄作为总督造使可以推举下他,稍后御前会议,也可以为他说话,但是咱们不能牵扯到离卫争斗,这样才合乎陛下心意。”
卫继嗣语气颇重,一脸认真道:
这尊金身大佛几乎与大周朝同寿,是当今圣上改换国号、登基那一年,他与王弟卫思行联名提议修建的,也是由他们亲自督造的。
“犹记得,当初大周初立,这尊耗费咱们无数人力物力的金身大佛落下之后,宫廷内外就再也没有能严重威胁到陛下与咱们卫氏的力量与杂音!
一连数封诏书第一时间从凤阁发往吏部,再从吏部送往远在江南道的江州。
就在卫氏二王交换意见、统一口径之际,远处的广场上,出现了狄夫子、沈希声等政事堂大臣们的身影。
“有个别爱造谣生事者说,王弟的梁王府对我魏王府的路线有些不同意见,现在搞得下面那些依附咱们卫氏之人都束手束脚的,对待各地离干宗室都瞻前顾后,好像是深怕理解错了咱们兄弟俩的意思……”
“什么流言蜚语?”卫思行接话。
卫继嗣板起的脸庞,浮现出一丝笑意:
“往上爬的野心谁都有,难得的是揣摩圣心,而不是什么狗屁虚伪的忧民忧国,是能为陛下分忧,陛下即是国,此子做的漂亮,很有前途。
说完,他又沉吟道:
“王弟,咱们卫氏是大周的宗室,可不是大干的宗室,孰亲孰远,你要搞清楚。”
卫思行注视了会儿兄长表情,叹气道:
“王兄,少奇侄儿那封信我也看了,很理解少奇侄儿的怨气。
卫思行闻言,缄默不语起来。
卫继嗣点点头,问:“陛下怎么有兴致来赏琴音?”
“本王以前还有些看不上眼他,觉得卫氏女下嫁便宜他了,但现在倒觉得,一点不亏,此子不输江州长史欧阳良翰,这份大彩礼,咱们卫家接下了。
两位卫氏亲王与狄夫子打了声招呼,他们一脸和善,嘘寒问暖,大殿外的氛围竟然一片和睦。
“江州那边的事情王弟知道了?还有少奇的信,王弟也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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