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前在河东监军,随李光弼支援常山之后,押解了袁履谦、颜季明回长安。
倒没想到,自从他离开之后,李光弼又立下了诸多战功,略有些可惜。但无妨,他回长安办的是谋逆的大案。
近来他正在追查薛白的身世,以杨光翙为帮手,仔细查访了李瑛的太子妃薛氏的娘家。
昨夜,二人审问人犯一直到三更天,遂在私牢旁的宅院睡下。
“边将军,夜里长安出大事了。”
“奴婢不敢!”边令诚道:“奴婢一开始便说,殿下守长安、守大唐,需靠薛白,又岂敢离间?奴婢只是一心为殿下着想,为殿下长远考虑啊。”
“是。”边令诚道,“殿下若不信,可召杨光翙,一问便是。圣人身边的高力士、袁思艺亦对此事知之甚详。”
“咴!”
忽然,有人入内。他迅速回过身,发现进来的是边令诚。
“闭嘴!”
“潼关失守,可是真的?”
“我知道。”李琮叹道,“奈何圣人心意已决,无论如何也不愿回来。”
若全是盗贼便罢了,偏颜季明看到有许多老弱病残也守在那儿。
他近来确实在查薛白是不是李瑛之子,但根本没有查到任何证据。之所以与李琮如此说,自然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李琮作为庆王时就一心想把嗣庆王之位传给李俅。因为于他而言,李俅就是他最喜欢的亲生儿子。
“你怎不逃?”李琮问道。
场上唯有杜五郎觉得这些人走了还更清净。
想到这些,颜季明情绪崩溃。而此时,又有马蹄声向他这边而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披着霜雪,满脸都是血污,唯有一双眼睛沉稳、刚毅,正是颜真卿。
“敲暮鼓!闭城门!”
谁曾想,短短几年光景。当年挥师讨伐吐蕃的大唐天子,已狼狈逃过咸阳桥。
“快,告诉太子,派更多人来!快去!”
边令诚大惊,遥想在河北所见到的诸郡归附,李光弼屡败叛军的情形,不明白两地叛军的战力为何差距这般大。
杜妗有很多官场上的事不方便出面,正需借着杜有邻来一展拳脚,闻言当即便皱了眉。
边令诚只惊喜了片刻就已察觉到了不对,再听到“掌宫闱管钥”几字,顿时脸色煞白。
他左顾右盼,终于见到了袁思艺,于是连忙上前,问道:“袁将军!我听闻圣人西幸,可是真的?”
“男儿大丈夫,与个小丫头在这哭,坐起来吧。”
边令诚没有文才武略,只是一个侍候人的奴婢,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了。
颜季明忍不住唤了一声,问道:“潼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叔父。”
~~
大殿内无人,李琮特意把旁人都驱了出去,独自站在御榻前,伸出手摸了摸那鎏金扶手。
是他们还不够努力吗?
还是皇位上的圣人太努力了,努力把他们的每一个成果都打翻。
“薛白既已收复洛阳、活捉贼首,必速至长安勤王,我等守城以待便是!”
“请阿爷尽快办事。”杜妗道,“你得与张垍、韦见素等人好好谈一谈,为殿下探明这些重臣的态度。”
“唉。”
边令诚惊道:“如此大事?怎夜里不报与我知?!”
“闭了城门就能稍歇了吧?”
边令诚跪在地上用膝盖走了几步,掸着李琮的鞋面,道:“殿下身边,必须要有奴婢这样,纯粹忠于殿下之人啊。”
“你这是在羞辱为父不成?!”
“起来,先解了永丰仓之围再谈……他骨头断了,替他接上。”
李琮叱喝一声,指着边令诚,怒骂道:“休以为我不知你这贱奴打着何等心思,敢离间我与薛白,死吧!”
颜季明毫不犹豫地驱马撞向那些盗贼,吓得对方纷纷避让,可他也挨了好几下。其中有一把长柄斧劈到了他的大腿上,鲜血直流。
“相位?”杜有邻摇头道:“我不擅变通,不可为相,不可。”
“圣人走了。”
他猛地一勒马,马蹄差点踏死路上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她也无人看管,正坐在地上惨兮兮地大哭着。
颜季明依旧怕他不知,强调道:“永嘉南渡,五胡乱华……”
薛白却是谁?一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外人……
_тTk an_¢O
他遂还是继续往兴庆宫,到了宫门前,却发现禁卫少了许多,而且执防的将领也换了人。倒也没有不让他入宫,却是将他引往了勤政楼。
转头看去,发现颜真卿是带了一些人马回来的,正在镇压暴乱,打杀带头的暴徒,安抚百姓的情绪。
“没有,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啊。”边令诚磕着头道:“奴婢深知殿下欲守住长安,必得薛白支援……奴婢近来还查到了他的身世。”
他们匆匆赶到西城,于城楼望去,只见追随李隆基而去的队伍络绎不绝。
“边令诚接旨。”
眼下唯有尽快宵禁,以暮鼓驱赶百姓归家,方能阻止圣人出逃的消息传开。
“别急。”袁思艺一把拉住他,骂道:“我还在呢!”
边令诚只好回过身来,跟着袁思艺继续走。奇怪的是,袁思艺竟是开始把发生的一切都交待给了他。
袁思艺说着,停下脚步,抬眼往勤政楼上一瞥,压低了声音,道:“勤王,勤的是哪个王?你可知晓?”
“什么?”边令诚迷迷糊糊醒来。
“你是说,他真的是?”
颜季明刚刚带着人手镇住了一群抢劫西市的盗贼,忽又听到一声大喊,转头看去,只见西北方向又有浓烟冒起。
袁履谦、颜季明听得明白这些话是何意。
正恍惚着,突然又听到了袁思艺扯着嗓子说了一句。
他先是去了内侍省,安抚了那些猜测纷纷的宦官们,并宣布了任职。
“阿爷未免太不上进了些。”
许多事,他其实也是听说过的。只是心里不信,而且以他的处境也顾不上那些。
李琮有四个儿子,都是过继的李瑛的血脉。那么,若是薛白也是李瑛之子,李琮往后便愿意传位给薛白吗?绝不可能。
“奴婢……被抛下了。”边令诚略作犹豫,答道:“他们想要留下奴婢监视殿下,可奴婢认为,殿下才是大唐社稷的柱石。”
颜季明怒吼道,他希望这场天下苍生的厄运到此为止、事情不要再继续恶化下去。
李琮瞬间明白了边令城的心意,却不作表态。因为担心接纳了这样一个品性恶劣的宦官,会引起他的支持者们不满。
杜妗当即将一迭公文推到他手中,道:“岂是真需你做什么。”
勤政楼前,能看到许多官员站着交头接耳,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氛。
“圣人犹在北内,凡敢造谣者,一律拿下!”
渐渐地,城中局势安定了一些,至少在有条不紊地准备迎战了。
“我岂能不知?”李琮反问道。
“殿下倚重他,可……只倚重他吗?奴婢放眼看去,如今殿下身边,杜有邻、元载、袁履谦、颜季明,可皆是薛党啊。”
杜有邻明白圣人为何临走前还要放一把火,一是防止叛军追上,二是防止太子再有不利之举。
“嘭。”
“奴婢欲助殿下守住长安、守住大唐,此心亦诚,天地可鉴啊!”
“圣人果真是?”
“不好了!”
~~
“圣人接连下了好几道圣旨,天下兵马很快便会来勤王。”
“放我们逃命!我们要随着圣人一起逃!”
两人进入了勤政楼的偏殿,袁思艺走到案边,从诸多圣旨中找出一份,提笔,写了寥寥几个字。
他顾不得许多,一路奔到永丰仓,远远便看到数不清的人围着仓库要粮。
边令诚待不住了,匆匆披了衣袍便往外赶。
“小心,前方有暴民拦路。”
其实他已没有精力再关心李隆基的粮草了,随着这一场大火,长安城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舆情顿时再次汹涌起来。
颜季明坐在那接骨,疼得咧嘴。
篝火映着颜真卿的背影,依旧是气格雄壮,让人顿时感到有了主心骨。
袁思艺收回目光,道:“若非庆王突然宫变,圣人也不至于离开长安。”
“全城宵禁,我等都是天明方听说的。”
永丰仓中储藏的乃是军饷,一旦被抢掳乃至于被烧毁,长安城必然守不住。
对于李琮这个太子而言,眼下莫说守住长安。能在叛军抵达之前维持秩序都已是困难重重。
“有信心?”李琮道,“好教你知晓,长安几乎已无可战之兵啊。”
李琮接下来说的就全都是冰冷的条件了。
乱象四起。
“不好!有人冲击了永丰仓!”
原本随着暮鼓,城门正在缓缓关闭,可火势一起,顿时有许多人吓得往城门拥去。
“不错,我已让金吾卫全力封锁。”
二人还未到前院,迎面已有信使赶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