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过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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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过犹不及(2/2)

    辛云京道:“我与陛下商议的是社稷的大局,而非臣子之私。”

    “朕千方百计方才招降了史思明,奈何薛逆搅乱形势,胡逆降而复叛,天下危矣。”

    道理他都明白,可这根本不是道理的事,而是他凭什么为了大局而放弃搏一搏的希望,回到长安去当一个牢囚?

    一时之间,小小的泾州城内汇聚了太多或心怀大志、或野心勃勃、或才华横溢的人,他们因为战败而不得不挤在一起,想要克制、团结,共渡时艰,彼此的利益冲突却无法消弥。

    一直以来,仆固怀恩给的忠诚实在是过了,过犹不及,李俶有些回报不起了。

    李泌依旧摇头,他不是轻易就能被薛白说服的。

    然而,李俶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

    泾州。

    辛云京道:“我亦与仆固将军言明,我丝毫未相信薛逆所言。可将它秉呈陛下,是臣子应有的本份,你不该试图抢夺。”

    “死心吧,我断不会为你出谋划策。”

    李泌不用问也知,薛白既胜,必是已说服了封常清。这倒是让他颇为意外,近来总听赵构的故事,他总认为人都是自私的。

    薛白道:“并不是每个时代都那么幸运,在危难之际的掌权之人愿意当中流砥柱,承担一切而不后撤的。”

    “为何?”

    他们的不满却是由来以久的了,仆固怀恩每次作战奋勇不要命且不说,杀子献忠一事,总让他们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我失言了。”薛白举起了那碗李泌煮的抹茶汤,自罚一杯,道:“好苦。”

    “辛将军拿到一封信,想要递呈圣人。仆固将军不让辛将军递呈,辛将军偏递呈,两人便打起来了。”

    李亨麾下的官员将领们对此多少是有些犯嘀咕的,可危急之际,谁也不会真的说出来。

    “仆固公一心要请回纥援兵,安知是何主意?”

    “我有位红颜知己,她也是个道士。”薛白道,“我以为我很擅长乱人道心,还想凭此技艺,让长源兄助我一臂之力。”

    “建炎南渡的故事,后续是什么?”李泌问道。

    果然,群臣纷纷愤慨,骂薛逆耽误朝廷平叛。认为当今之计,唯有坚守泾州,等待时机一到,必可平定薛逆。

    听到这里,连李泌都为其十余年的艰辛救国而感慨,激动不已。

    “故意让人说给我听的。”李泌道:“我若连这都猜不出,也不值得你拉拢了。”

    “原来如此。”

    开门见山地说着,薛白在李泌对面坐下,自来熟地舀了一碗茶汤,道:“重创了回纥骑兵。”

    等了一会,一众童子问道:“然后呢?”

    “够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为何?”

    “这是自然。”

    说罢,他双手递上一封书信,道:“臣无意中得到这封书信,乃薛逆所书,寄给仆固……”

    “圣人,不好了!”

    “嗯,忠王当时虽听了我的建议,却认为派兵北上太过兴师动众,因而使人去招抚史思明,许其归义王之名。此举,反而让史思明竖立了威望。”

    好不容易等到次日傍晚,他煮着茶汤,坐在庭院中等着。果然等到童子们催促老先生说故事。

    “两位将军恐要点齐兵马决战……”

    李亨连忙让宦官把两员大将分开来,草草罢了小朝议,认为这件小事就到此结束了。

    可所谈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争论不出结果,到最后反而是越吵越凶。

    “一则务必尽快接太上皇回长安,如此,庆王即位方可名正言顺,人心复定。”

    才问出口,李亨自己很快也就想明白了。

    “我们想招降李亨。”薛白道:“若打下去,我必然能击败李亨。问题是大唐拖不起了,且不说郭子仪、李光弼隔着太行山对峙,拖一天就是无数钱粮,万一等到史思明兴兵去救安庆绪,这仗又得打多久,一年,两年,五年,八年?男儿大丈夫,该愿赌服输。泾州一败,李亨大势已去,他再守着泾州、逃到灵武也不会有胜机,只会拖累大唐。可他一定不会这么想,他会觉得他还有希望,我们得打碎他那虚假的希望才行,长源兄说呢?”

    一众童子不依,央着老先把故事说完,结果反而挨了叱骂,只好发出“噢”的失望声音。

    李泌还是睁开了眼,自觉地拿起消息看了,无奈地微微一叹,道:“我曾向忠王献策,先取范阳,因范阳是贼兵的巢穴,且贼头不断在把抢掠的钱粮运回范阳。”

    李泌反问道:“你打算落子于何处?”

    薛白道:“我的身世重要,还是大唐的社稷重要?”

    李亨不肯看信,将信全都扣下,把那使者挥退。召过群臣,忧心忡忡,对史思明南下一事表示担忧。

    “当然是假的。”李亨连忙安抚,道:“朕必然信仆固卿。”

    “谁是叛逆?守住了长安,击败并招降了范阳骁骑的皇长子、监国储君是叛逆,准备劫掠长安的外虏反而成了大唐的救星不成?”

    可接下来,那边苍老的声音却是语锋一转,叹道:“恰此时,朝廷欲划淮北,弃之给金人,一日奉十二道金牌令岳飞班师,岳飞愤惋泣下,向东向拜曰‘十年之力,废于一旦’。”

    “岂会是取决于我?”

    这次换作是仆固怀恩的长子仆固玚出使回纥,因为叶护已经被俘,薛白当然不可能放走叶护。回纥可汗年老,不会亲自出征,要派援兵,只能是仆固怀恩的女婿移地建率兵前来。

    仆固怀恩擅自点兵要与辛云京开战,此事往大了说是造反。他真的很难现在就当着李亨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对的。

    此前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还以为仆固怀恩的女儿是嫁给了没前途的庶子。

    薛白便自顾自地说起当前的时局。

    辛云京不敢回答,只小声道:“也许,陛下可稍做些退让?”

    “你什么意思?!”

    有人矢志报国,有人满怀私心,有人忠耿直率,有人生性多疑。

    “臣知罪。”

    “我与李亨说,是你在为我出谋划策。”薛白道,“先教他自乱阵脚。”

    两人饮着茶,聊了些闲事。

    李亨正连连点头,忽然,有一人出列道:“陛下,史思明南下,那便不得不考虑郭子仪的态度了。”

    “点兵?点兵?!点什么兵?!”

    “可李琮如何会答应?”

    “多谢了。”

    仆固怀恩转头看向李俶,道:“殿下,我的忠心,你信得过吗?”

    “耐心些,等它的回甘。”

    他们明知道眼下是紧要关头,可有时恰恰就是这样,越是不能内讧的时候,且众人都知道得忍着,却越是忍不住猜疑与爆发。

    话到这里,他还补了一句,道:“除非,你有何恐为人知的心思。”

    “今已依约歼灭叶护,使令婿可主回纥,稍减令媛塞北风霜之苦,全仆固公爱女之心,唯盼仆固公晓明大义。”

    但不退怎么办?李俶认为,只要坚守泾州,僵持下去,薛白很快也要自顾不暇。

    “不错,此事必然是由仆固怀恩出面。”李泌道,“可以想见,彼时军中非议也不会少,我或可借此说服仆固怀恩来附。”

    “谁拉拢伱了,大可不必自以为是。”薛白道:“那故事是前些年随口讲给旁人听的,长源兄也感兴趣?”

    “没有陛下,也没有我。”

    “非议?”

    “喏。”

    “你说,我考虑。”

    “当然。”李俶连忙安抚,“仆固公忠心可昭日月。”

    “你这话就僭越了。”薛白道:“岂是为我?是为在长安的大唐天子。”

    “仆固怀恩!”辛云京不甘示弱,也打断道:“除了薛逆,郭子仪、李泌没有私下给你递信吗?”

    “军中有些将领担心他之所以愿意嫁女,是有心勾结回纥。”

    仆固怀恩瞪大了他赤诚的双眼,看向李俶,迫切需要李俶为他说话。

    李泌颇感失望,连着又等了两日,始终没能再听到那老先生说岳飞。

    两人沉默了片刻,换了个话题。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薛白的第二批使者到了。

    李泌道:“他做不到,没有钱粮辎重。孤军深入只有死路一条。”

    “我有何错?”仆固怀恩脱口而出道:“我错在太忠诚了吗?!”

    一言既出,李亨、李俶同时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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